謝箏喂逾輪喝水,聽了這話,愕然轉過頭來,奇道:「真不見了?」
那幾個捕快猛一陣點頭。
陸毓衍斂眉,問道:「能弄清楚她往哪兒去了嗎?」
昨夜他們回城時,土地依舊濕滑,袁姑娘動身離開,按說會留下不少痕跡。
帶頭的捕快垂著腦袋,歎道:「我們到村裡時,村民們都起身做活了,村口的腳印凌亂極了,我們分不出來,若是老古還在,許是能看明白,他對這些最在行了……」
提起古阮,幾個捕快都是一陣歎息,眼睛裡滿滿都是不捨和憤慨。
陸毓衍捻著紅玉,頓了片刻,打定了主意。
一行人到了村長家中,借了桌椅並紙筆,松煙仔細研墨,這墨塊比不得府中自用的,難磨開,味道又怪,但好歹不耽擱畫圖。
陸毓衍提筆勾勒,簡單畫出了五官臉型,抬頭問謝箏道:「哪兒還不像?」
他的記性也算不錯了,但和謝箏的過目不忘相比,還是遜色許多。
謝箏閉著眼睛回憶袁姑娘模樣,道:「眼尾沒有這麼高,微微垂下來,唇角邊上有一顆很小很淡的紅痣,鼻子……」
陸毓衍照著謝箏說的,重新又畫了一副。
松煙一面磨墨,一面看,連聲說「像了像了」。
不止松煙覺得像,幾個捕快都嘖嘖稱奇,不禁贊陸毓衍畫得像,也驚歎謝箏記得清楚。
能有這樣的本事,也難怪一個小姑娘家,陸公子查案時總會帶著她。
畫吹乾之後,陸毓衍交給了捕快,讓他們拿去教坊司裡問問,可有人認得這袁姑娘,以她的儀態舉止,若不是教坊司出身,大概是江南來的瘦馬。
有捕快匆忙回城了。
陸毓衍擦了手,見謝箏蹙眉沉思,便問了一句:「在想什麼?」
謝箏回過神來,抿唇道:「在想那位袁姑娘到底去了哪裡,她是自己走的,還是……」
昨日他們離開村子時,並未表現出對錢福保起疑,背後兇手按說不會讓袁姑娘離開,她這一走,等於是撕開了古阮失足的偽裝,讓衙門裡清楚看清,袁姑娘與錢福保可疑極了。
會想到這等法子來害古阮,兇手不會犯這種錯誤。
袁姑娘應當是違背了背後之人的意思,自己離開了村子。
昨天在大堂上說的那些,全是誆騙錢福保的,此時此刻細細想,謝箏倒覺得,袁姑娘並不會在哪個莊子裡吃好喝好。
「她若是知道兇手的幾處落腳處,尋了過去,那她……」謝箏頓了頓,看向陸毓衍。
陸毓衍接了謝箏的話,順著她的思緒往下道:「真去了那些地方,她會在天亮前,神不知鬼不覺地被送回到村子裡,而且絕不會讓她再離開一步。」
袁姑娘並沒有回來,她失去了蹤影,也就是說,她走的時候,就沒想過要去投奔兇手。
她離開,更像是害怕晚走一步被滅口一樣。
陸毓衍又問那幾位捕快:「不用弄清楚路線,只要知道她離開的大致方向。」
那幾位面面相窺,湊在一塊嘀嘀咕咕回想了良久,才有人道:「大概是東南邊,我猜她是沿著那小道走到官道上,她的妝匣都空了,應該有不少金銀首飾,等到了官道上,攔一輛馬車,讓人捎她一程,就不知道最後會去哪兒了。」
謝箏對京郊的地形說不上稔熟於心,但陸毓衍幾人卻很清楚。
村子走東南,並不是到官道最近的一條路,袁姑娘這麼走,許是為了避開什麼。
從安瑞伯府山上的莊子,到昨日出事的村子,這一條線附近的區域說小真不小,去除袁姑娘認為安全的東南方向,好歹能縮小不少,尤其是去向官道最近的那一條山道附近,怕是可以仔細找一找了。
眾人在村裡打聽了一圈,有一位大娘前天倒是見過古阮。
她一面喂雞,一面與眾人道:「古捕快很熱情的,之前每次來,都會問我買一隻雞蛋,仔細包好,說帶回去給女兒吃,我家的雞蛋味道特別香。
我前天看到他,急匆匆從前頭那道上過去,我就問他說,古捕快啊,母雞剛下的蛋還熱乎的,要不要帶一個?
他邊笑邊跑,說在查案子,時間緊,不耽擱了。
哎,閨女啊,你見了古捕快跟他說,我前陣子養的那只蘆花雞能下蛋了,讓他下回帶兩個回去嘗嘗。」
謝箏叫大娘說得嗓子眼發緊,默默聽完,才道:「大娘,古捕快不在了,沒了……」
「唉?」大娘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謝箏,喃喃道,「可我前天還……」
謝箏重重點了點頭:「就昨天傍晚……」
大娘的嘴角顫著,良久,垂了下去,幾不可聞地歎息道:「這樣啊……」
順著古捕快前日走的方向,陸毓衍與竹霧仔細分析附近地形,正琢磨著,馬福帶著人到了。
馬福一夜沒睡,這會兒也沒有什麼睏意,滿腦子都是案子案子的,他一早就在附近村子裡查訪,此刻剛好到了這裡。
陸毓衍與他說了大致狀況。
馬福看著生機勃勃的村子,苦思冥想了許久,猛得一拍腦袋:「有那麼一處,前幾年我、老古與另外幾個弟兄查案子時,經過個莊子,地方不大,看著有些舊,但管事的架子大得不得了。
我們還當是哪個公候伯府的莊子,只能哈腰作揖,沒敢打攪,回到京中一打聽,哪兒跟哪兒啊,根本就是個商戶的小莊子。」
京中的勳貴官宦,在城外幾乎都有幾處莊子,養著牛羊雞鴨,逢年過節,送進府裡給主子們享用,最是新鮮。
像安瑞伯那樣喜歡吃鹿肉的,聽說還有用來養鹿的莊子,以飽口腹之慾。
也有一些莊子,景色宜人,修來頤養宴客。
莊子多了,有些還挨得近,衙門裡弄不清也是尋常的。
但見了官差還能指手畫腳的商賈莊子,倒是少見。
馬福引著陸毓衍抄了近路往那莊子去,遠遠的,隔著半片林子,能瞧見那莊子大門口停著一輛馬車。
那馬車樸素,馬兒看起來都極其一般,與後頭那陳舊的莊子倒是很融洽。
這是個主家休憩宴客的小莊子。
松煙撇了撇嘴,道:「破破爛爛的,誰家有臉用這樣的莊子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