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能是什麼主意?」唐姨娘咬著唇,半晌道,「人家可不稀罕做什麼通房姨娘,是要可勁兒地往上爬。」
桂嬤嬤聽了這話,臉色白了白,道:「再爬,那也就是個貴……」
話只說了一半,看著唐姨娘的神色,桂嬤嬤的後半截話就沒敢再往下說了。
貴妾與妾,只多了一個字,差別還是極大的。
不往其他地方說,只說這陸府後院,阿黛姑娘就能穩穩壓著唐姨娘一頭。
再者,陸毓衍喜歡阿黛,這就比什麼都強了。
桂嬤嬤絞盡腦汁,憋出一句話來:「姨娘,咱們前回不是說好了嗎,不操心那阿黛的事情,往後等奶奶進門了,自有奶奶去揉搓收拾,是吧。」
「奶奶?」唐姨娘斜著眼睛,上下打量桂嬤嬤,「媽媽還沒看出來呀?這麼下去,咱們府裡還有旁的奶奶了?
蕭大姑娘的皇子妃是板上釘釘的了,阿黛伺候過皇子妃,又進宮去伺候婕妤娘娘幾年,得了娘娘抬舉,再放出宮來,還能和今日相同?
婕妤娘娘可不會注意這麼個小丫鬟,準是二爺去求來的。
這會兒,老爺不吭聲,夫人那兒掌過眼,又深得傅老太太喜歡,這一樣樣累在身上,還是個貴妾能擋得住的?」
桂嬤嬤瞠目結舌,順著唐姨娘的思緒想一想,倒也覺得說得通。
「不過,」桂嬤嬤猶豫著道,「畢竟丫鬟出身,無父無母無背景。」
「要那些虛的做什麼?」唐姨娘嗤笑道,「陸家又不是卻一個有頭有臉的親家就不行了的,真要說起來,二爺與謝家那姑娘定親的時候,謝家也不是什麼好光景。」
舊都百年的謝家,早就落魄得不成樣子了。
謝慕錦這一支,就他這麼根獨苗,而且膝下沒有兒子,只謝箏一個女兒。
彼時謝慕錦還在大理寺做事,官位不算高,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出頭,哪怕真的出頭了,等謝慕錦夫婦年老,謝家不還是要敗的?
即便如此,陸、謝兩家還是成了兒女親家。
要唐姨娘說,陸培元壓根不在乎他的親家到底官居幾品、家產多少,反正,陸家、亦或是說舊都的姻親世家們,無需那些錦上添花,只要人品、性子合適就夠了。
「老爺只挑他看得上眼的,」唐姨娘頓了頓,冷哼道,「而我,就是他看不上的。」
這話桂嬤嬤越發不敢接了,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唐姨娘也無所謂桂嬤嬤說什麼,抱著錦被翻了個身。
桂嬤嬤支吾了會兒,道:「姨娘說得極有道理,只是,阿黛姑娘到底哪兒出奇了?不就是記性好些而已嗎?
若說二爺中意,那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看對眼了,二爺願意護著寵著。
可她不僅籠絡了二爺的心,連老爺、夫人,甚至是婕妤娘娘那兒都想抬舉她。
若非她真的讓婕妤娘娘高看一眼,又有老爺、夫人點頭,哪怕二爺去求,婕妤娘娘也未必肯摻合吧?」
唐姨娘吸了吸鼻子,道:「我又沒與她說過幾句話,我哪兒曉得她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吹燈吧,我困了。」
桂嬤嬤趕忙應下。
屋裡黑了下來,唐姨娘躺著,眼睛卻睜開著,眸子晶亮晶亮的。
她知道桂嬤嬤說得在理,能輕而易舉地就讓所有人點頭替她鋪路,她只怕不是與眾不同,而是……
蕭府靈堂裡,天濛濛亮的時候,蕭玟就有些挺不住了。
沈氏勸她回去歇一歇,蕭玟壓根不答應,直到跪到正午時,才搖搖晃晃地叫陸培故給架了回去。
停靈的第五天,陸毓衍與謝箏見到了林勉清的另一個親隨——石青。
石青較鴉青年長些,方臉,模樣敦厚。
林家祖籍江南,林勉清雖是皇家駙馬,身後事也要在江南辦妥。
石青送靈去了江南,此刻剛剛返京。
「那日,的確是小人伺候駙馬去的馬場。」
回憶當時狀況,雖然隔了數月,但石青還是記得很清楚。
「那幾天裡,駙馬與公主不太愉快,就是為了房大姑娘過世的事兒……」石青訕訕笑了笑,「說實在話,駙馬在賜婚之後,就沒見過房大姑娘了,也沒什麼惦記不惦記的。」
林勉清與房幼琳的那些舊事,原本長安公主都是不提了的,真要捻醋,不如去氣林勉清和秦駿喝過的花酒,沾過的露水姻緣。
只是房幼琳突然過世,公主與林勉清又都是八字之事的知情人,公主就有些忍不住了。
「駙馬沒想著那些,他琢磨著自家事情,」石青頓了頓,意有所指,「就是鴉青出京的事兒。」
聞言,謝箏抬眸看了陸毓衍一眼。
他們之前就猜測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林勉清不會說出偷聽到的公主與梁嬤嬤的話,公主又是真心待林勉清,他應該不用擔心,公主會對他滅口。
能讓林勉清這般忌諱,只怕是還有其他原因。
陸毓衍試探著問石青。
石青一怔,道:「鴉青是得了信就離京了的,小人也是在他走了之後,才從駙馬那裡聽了幾句,若說有什麼內情,那小人也不知道。」
陸毓衍便示意石青說下去。
「那日去馬場,駙馬到得有些遲,好些公子們都下場子去了,就何二公子在馬廄那兒,見駙馬來了,便過來問了聲安。」石青說道,「何二公子問了安,也沒馬上離開,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我們駙馬也像是要與他說什麼,就把小人打發遠了。」
林駙馬有事兒,屏退了人手,石青是沒膽子上前偷聽的,因此他並不清楚林勉清和何懷喻到底說了什麼。
兩人總共也沒說幾句話,何懷喻便先行走了,留下林勉清一人臉色鐵青。
「駙馬當時臉色難看極了,」石青理著思緒,道,「小人想問又不敢問,駙馬讓牽馬,小人就照辦了。接過馬繩,駙馬揚鞭而去,沒多久就……」
當日的坐騎是林勉清的自個兒帶去的,養了好些年,從來沒有出過差池。
石青記得清楚,臨去馬場前,他才剛檢查過馬鞍鐵蹄,又餵了馬,一切都是好端端的,可偏偏,騎術不錯的林勉清墜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