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何默竭力躲過三道天雷,後衣擺已經被劈焦了一大截。
可他心知不能轉身逃跑,那樣更跑不過飛龍,只能想方設法反擊一回,讓飛龍主動退避,否則決無生機。
眼看頭頂烏雲翻湧,天狼意欲發動雷陣,殺意已極。
邱何默萬念俱灰,正欲放棄抵擋,竭盡全力發起反擊,卻見宋麒的身影飛躍而至,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頭頂俯衝而至的飛龍乍然減速,將刀鋒般的龍翼插入地面,停在了宋麒面前,發出了憤怒地咆哮,似是要他讓開,否則將連同宋麒一起擊殺。
宋麒結印完畢,朝天狼伸出手掌,發起結契令。
“吼——”天狼將軍本就脾氣倔強,此等情形下,要它歸順,它哪里肯依?
揚起龍尾就要將宋麒卷起遠遠拋開,然而它尾巴尖靠近宋麒的瞬間,忽然僵住不動。
“跟我結契。”宋麒發出命令。
天狼將軍忽然紫瞳舒展,進入待命狀態。
在所有的飛禽面前,宋麒的神覺天賦都有著絕對的力量。
他可以用意識停止天狼的攻擊,但這麼做極其消耗精神力,就算此刻能放走邱道長,等到精神力耗盡,失控的天狼也可能會遷怒於他,那時他便無力自保。
只能選擇結契。
邱何默出生在禦龍族時代末期,對神龍有一定的瞭解,所以他對眼前的景象感到難以置信——
神龍是無比高傲的神獸,向來是龍挑選認可的禦龍者,從沒聽說過禦龍者能夠命令神龍與自己結契,尤其是在神龍如此暴怒的戰鬥狀態下,宋麒竟然能強迫它順從!
這是何等驚人的神覺天賦?
若是再禦龍時代,這少年或許能夠成為那個時代的傳奇禦龍者。
此刻,天狼將軍呆呆注視著宋麒的雙眼,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寧感。
是從前同伴所說的那種感覺嗎?
天狼將軍換過三任主人,都是宋雪薇的後人。
它從未體會過同族神龍所說的“我知道就是他,我必須跟他結契”是一種什麼感覺,從未體會過這種無可抗拒的使命感。
這是第一次。
緩緩地,天狼將軍抬起龍爪,主動去觸碰少年掌心的契約結印——
刹那間,宋麒掌心爆發出耀目的金光,一道青龍圖騰自他胸口浮現,蜿蜒直至左側鎖骨。
金光漸滅,天狼將軍放下龍爪,情緒恢復尋常,不再試圖攻擊邱何默,只低頭朝宋麒吼了一聲,轉頭去吃剛獵來的野豬。
一切恢復寧靜。
宋麒緩緩垂下右手,轉過身,伸手去扶跌坐在地的邱何默,“前輩,有沒有受傷?”
邱何默低頭試著動了動右腳腕,微抽一口涼氣,低聲道:“剛剛腳跟沒躲過雷擊,但沒傷著筋骨,過幾日便能痊癒。”
“實在抱歉。”宋麒替天狼賠罪。
邱何默搖搖頭:“我還得謝你的救命之恩,宋麒,這頭龍究竟為何攻擊我?”
宋麒扶著邱何默走到正在進食的天狼將軍身旁,用意識詢問天狼:為何要攻擊邱何默。
“吼——”天狼昂首回應。
邱何默轉頭看向宋麒,“它怎麼說?”
宋麒神色一變,側頭審視邱何默。
“怎麼?”邱何默納悶地問。
宋麒略作猶豫,想到上一世對邱何默的瞭解,還是坦白開口道:“邱前輩,您與天狼將軍的上一任主人,有過節嗎?”
邱何默一愣,垂眸細細一想,斷然道:“這怎麼可能?天狼的上一任主人,該是第十七代禦龍族宗主宋玉澤,宋宗主飛升前,我不過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小修士,宋前輩根本不認識我,談何過節?”
“這就怪了……”宋麒茫然看著邱道長:“天狼將軍說,它是奉宋玉澤的命令,要全力擊殺您。”
只是跟宋麒結契後,宋玉澤對天狼將軍的指令才失效了,否則天狼一定不會放過邱何默。
邱道長被這個答案震得滿臉茫然,著實想不明白宋玉澤為何會對自己起殺心。
趁天狼進食,一老一小二人席地而坐。
把邱何默年少時與宋玉澤有過的幾次接觸,全都回憶一遍,依舊找不出答案。
以宋玉澤輩分地位,根本不可能跟當時的邱何默計較,況且邱何默自幼寡言慎行,絕對不可能在言行上得罪前輩。
無奈,二人只得暫且放下此事。
宋麒轉而試圖讓天狼回憶自己如何離開龍窟,然而天狼對此卻十分茫然,宋麒只能從它意識中感覺到飛離石窟是一片混亂,甚至還遭受過攻擊,卻不清楚是誰在攻擊它。
天狼將軍幾乎是被驅趕出龍隱山的,什麼人會有這樣的能耐?
始終問不出答案,只能送天狼回龍隱山長眠。
但二人都未先開口。
宋麒實在捨不得,尤其是在結契後,他與天狼就多了一份血脈相連的感情,本以為自己能克制情緒、理智行事,事到臨頭才發現,根本捨不得。
邱何默知曉宋麒的心情。
為了救他,宋麒被迫與神龍結契,他心中有愧,一時開不了口,只得跟隨宋麒坐上龍背,在山林上空盤旋。
他決定多給些時間,讓這少年與龍相處。
“前輩。”宋麒其實也猜到邱道長此刻心中有愧,便趁機提出要求:“您能不能隨我一起去一趟玄夜派?就這樣乘龍飛過去,很快的,一日就能來回。”
坐在宋麒身後的邱何默神色一凜,警惕地問:“去玄夜派?所為何事?”
宋麒將玉面修羅的事情告訴邱何默,說這幾位修羅很可能跟守龍族人消失有關。
邱何默細細一想,沉聲道:“我本也納悶段家有何實力覆滅守龍族,若是勾結魔界,倒確實有可能。”
宋麒誠懇道:“邱前輩,憑您在龍隱山仗義執言公正不阿的作風,晚輩全心全意信任您,坦白的說,根據晚輩這幾個月來的探查,段家未必聯合了玄夜派,他們只是臨時起意,想謀財奪龍,背後對付龍隱山的人,或許就藏于玄夜派之中。”
邱何默神色驚異,略一思索,蹙眉道:“這群魔修,難不成是想挑起仙門之爭,來一招黃雀在後?”
“不成。”邱何默怒道:“魔界若是有此邪念,我二人決不能孤身前往,待我回月炎山告知眾師弟,再請掌門人聯合其他仙門,一起前往魔界探問究竟。”
“那樣就問不出來了,肯定會打草驚蛇。”宋麒道:“邱前輩,您腳上有傷,不便行動,可以找間客棧休息幾日,我帶著天狼,前往玄夜派,就說是被仙門追殺避難。那裏的魔修都愛跟仙門對著幹,況且我有龍相伴,他們不會為難我。”
上一世跟玄夜派的魔修們沒少打交道,宋麒知道要怎麼取得信任。
邱何默原本放心不下,但想到有飛龍為伴,就算探查不成,宋麒想要逃脫,倒是不困難。
身為流月七子之首,邱何默若是陪伴宋麒左右,一定會招致魔修們的懷疑,思前想後,邱何默決定信任宋麒,答應放手,讓這少年獨自調查。
宋麒欣喜不已。
忍不住心想,如果他帶著天狼識破了魔界的巨大陰謀,救回族人,立下不世之功,或許可以以此換取放出龍窟七頭飛龍的資格,天狼將軍就再也不用回去長眠了。
禦龍飛行大半日,二人便來到魔界地域,在山下落腳。
宋麒送邱何默去客棧安頓,便帶著天狼將軍前往魔界。
玄夜派雖然自成一派,實際上,內部是一盤散沙,不過是魔修們聚集在一起的棲身之所。
魔修們天生不愛受拘束,彼此間離得很遠,他們以實力區分地位,弱者畏懼強者,卻未必服從。
玄夜派甚至沒有巡山守衛。
外人也不會來玄夜派幹壞事,因為這裏頭全是壞人。
宋麒沒有乘著飛龍在山巔盤旋,而是帶著天狼將軍徒步爬山,避免了上一世對魔修們的驚擾。
路上遇見的蛇女和赤焰尊者,都是上一世的老熟人,憑藉對二人的瞭解,宋麒很快博得信任,打聽出了兩位玉面修羅的住所。
還有一個自封的“玉面修羅”,能耐太低,沒人注意過他的蹤跡。
宋麒道別兩個魔修,先著手調查名氣最大的那位“玉面修羅”。
帶著天狼這頭龐然大物,想要暗中調查某個人著實不易,宋麒只能讓天狼分頭行動,一個在高空躲在雲中,一個在山裏藏於樹上,不聲不響的窺視那位玉面修羅,整整兩日。
宋麒沒察覺出異常,這魔修本事一般,平日倒挺勤勉,一直忙於修煉一門禁術。
而且,這位玉面修羅的長相有些名不副實,算不得很英俊,跟南方君子比起來可差遠了,宋麒不著邊際的心想。
第三日清早,宋麒乘龍尋找到另一位玉面修羅的住所,又開始了暗中探查。
這位魔修長相比上一位清秀一些,能耐卻差了不少,簡直不值一提,換作上一世的宋麒,都能一手捏死他。
徘徊在兩個玉面修羅之間幾日,無奈這兩個魔修都不太爭氣,宋麒打算去尋訪那最後一位不知名的玉面修羅下落。
也正是這時,那位長得醜一些的玉面修羅,忽然做了一件事,讓宋麒眼睛一亮——
正在院中修煉的玉面修羅,抬手伸向屋內方向,緊接著,一個瓷杯便隔空飛進他掌心。
這不就是那江湖騙子王道長的招式麼?
剛喝了一口茶,玉面修羅聽見院外傳來兩聲敲門聲,便不耐地問:“誰啊?”
“在下宋玄瑞,有事欲向魔君打聽。”
玉面修羅蹙眉想了想,不耐道:“不認識,我沒工夫跟你閒話,請回罷。”
“茲事體大,請魔君開門相見。”
玉面修羅聽出門外人的命令口氣,頓時起身走到院門前,昂首對門外怒道:“哪來的無名鼠輩?我說了不見,就是不見!”
話音剛落,玉面修羅忽然感覺腳下一震,身後似乎有什麼重物落地,把院子裏的青石板都砸裂了。
緊接著,身後傳來野獸般的呼嚕聲……
玉面修羅渾身戰慄,不等轉頭去看,就聽見身後“砰、砰——”的腳步聲接近,還伴有長尾拖地而行的聲音。
腳步聲最終停在他身旁,他餘光已經看見那龍鱗閃耀的玄青光澤……
玉面修羅兩腿發軟,一動也不敢動。
緊接著,他看見一隻巨大的獸爪伸到院門前,緩緩將門栓推開。
然而,推到門柄的時候,卡住了,龍爪沒法靈活地拿捏小小的門栓。
身旁那頭巨獸緩緩轉頭,用冰冷的目光看向玉面修羅,彷彿在問:能幫個忙嗎?
“咕咚。”玉面修羅吞咽一口,抖著雙手,替巨獸拉開了剩餘的門栓,恭恭敬敬打開門,向門外的少年低頭問好,請進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