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氏擔心凌子逸死後再次躲避輪回,密謀復仇,便將其魂魄禁錮在已經死去的軀體之中,派弟子押送回蜀山。
江辭風帶幾名弟子登上龍隱山頂,依照楊長老傳授的方法,試圖開啟混沌間隙,卻遲遲不見動靜。
猜想是修為不夠,蜀山眾長老也加入法陣,凝聚力量一同衝撞裂縫,直到天亮,山頂的人間界才隱約出現裂痕。
那裂痕並沒有顏色,只是會讓眼前的景象錯位。
楊長老只說了打開裂縫的方法,而打開裂縫,顯然比讓裂縫吞噬生靈,要困難得多。
難以想像宋懷旭當年如何以一己之力,撕開這麼多裂縫。
兩家仙門的頂級修士輪番出力,日上三竿,才終於撞開了第一道裂縫。
這道裂縫中飛出了七頭神龍。
突如其來的咆哮飛掠,讓山頂眾人陷入慌亂之中。
七頭飛龍剛剛脫困,入目是一群陌生面孔,導致它們因為不安,而極富攻擊性。
有兩頭龍直接對地面的修士們,發起突襲,卻被一股強大的神覺瞬間控住了意識。
鋒利的龍翼,自幾名修士頭頂掠過,轉而飛回高空。
好險,一群年輕的蜀山修士摸著自己的髮髻,看向天空。
讓那兩頭飛龍停止襲擊的神覺,正是來自高空——一襲白衣的宋家少主,正端坐在天狼背上。
宋麒眉心微蹙,凝神探入每一頭龍的意識之中,告訴它們:這裏是龍隱山,周圍全都是家人。
這樣的神覺力量足夠驚人,禦龍族的記載中,很少有修士能夠同時安撫五頭以上非結契神龍,而宋麒卻輕而易舉與那七頭龍聯結,讓它們乖乖盤旋在自己周圍。
地面上,蜀山與月炎派的弟子都看傻了眼,空中的巨獸聚集在一起,幾乎遮掩了大半天空。
宋麒神色淡然的端坐于龍背之上,半點驚慌都不露,彷彿是這座山峰的主宰。
其實心裏很慌。
除了天狼之外,宋麒沒有接觸過任何飛龍。
在他周圍飛旋的這群“大傢伙”可不是好惹的,他怕自己的神覺稍有閃失,就會讓它們失控。
太可怕了!
但還是要裝作胸有成竹的樣子,他端坐在天狼背上,祈禱江某趕緊把族人全都放出來幫忙!
然而江辭風運氣不佳,第二道裂縫,又放出六頭龍!
宋麒委屈極了,但還是要淡定自如,強行將神覺探入被放出的飛龍意識,讓它們保持鎮定,不要一露面就釀成大禍。
可是,同時操控十三頭龍,身體很快感到乏力不支。
如果接下來幾道裂縫裏,依舊藏著飛龍,宋麒怕是要活活累死。
得先讓江某控制住這些剛被釋放的飛龍。
要怎麼控制它們呢?讓月炎派子弟合力封印它們?
看著周圍剛剛重獲自由的飛龍,宋麒猶豫了。
一旦讓它們束手就擒,會不會又是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惡夢?
一想到天狼在龍窟沉睡的幾百年,宋麒就心中發酸。
愛屋及烏,他不舍的看向周圍躁動不安的大傢伙們。
飛龍們敏銳感覺到了宋麒的憐憫與擔憂,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讓它們想起了曾經相伴千年的禦龍族人。
漸漸的,不再有龍試圖掙脫宋麒神覺的束縛。
一群龍變得順服乖巧,宋麒的神覺消耗減輕了一大半,只靠意識交流,就讓幾頭龍乖乖去不遠的山腰處排排伏臥,不去驚擾修士們。
緊接著,第三道裂縫被撞開,落回人間界的,都是守龍族族人,其中還包括宋麒的父親和繼母。
這算是好消息嗎?
宋麒心情很複雜,面無表情的在山頂上空觀望,並不降落迎接父親。
有長老將龍隱山發生的事,大致告訴了宋麒的父親。
眼看父親帶著族人拜謝南宮宗主,接著拜謝江辭風,繼母跟在他身後感激涕零。
宋麒面色更冷了。
他們一定忘了把繼母串通娘家謀奪龍隱山的事,告訴父親。
宋麒可以親口把這一切說出來。
說出自己遭受的冤屈,之後如何九死一生探查出真相,救出全族人,他是守龍族的大功臣。
可是,看著父親身旁擦眼淚的繼母,就讓他十分暴躁,被“他們一家”感激,算不得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然而,江辭風替他把這些內情告訴了宋宗主。
關於宋麒遭受的一切。
宋麒聽不見他們具體說了些什麼,但是看見繼母忽然驚慌地朝江某大吼,像是受到了極端的污蔑,隨後又哭號著抱住他父親的胳膊,卻被父親狠狠甩開。
從沒見過父親如此失態,宋麒嚴重懷疑江某添油加醋了。
段家那女人被甩飛出一丈有餘,後背撞在一塊山石上,卻不似從前弱不禁風的做派,起身就再次撲跪在丈夫腳下。
宋宗主怒不可遏,指著那女人不知在說些什麼,那女人跪倒在地,涕淚橫流。
這樣精彩的一幕,宋麒不想錯過,只好暫且放下冷傲,讓天狼飛回地面,落在江辭風身後。
即使動靜不大,天狼的塊頭也很難被忽略。
宋宗主發現了兒子,隨即甩開女人的糾纏,跑到兒子面前。
宋麒從沒想過自己跟父親重逢後,會談些什麼。
他早就絕望了,絕望的感覺不是仇恨,而是無感,他對父親一點期待也沒有了。
他想,或許父親會說“爹從前誤會你了”,或者“多虧了你救了全族的人”。
可那又如何?
道歉和理解來得太晚,宋麒的心早已經重傷不治。
沒想到,父親滿臉驚愕地看著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怎麼瘦成這樣?”
這根本不是重點!
宋麒沒有回答,這才發現心裏其實有點期待父親的道歉與感謝。
被鎖在混沌間隙中,時間是停滯的,所以在宋宗主的記憶中,兒子才離家出走三個多月,竟然瘦了好幾圈,離家時兩頰那點肉都不見了,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頭。
他心裏禁不住悔恨心疼,轉頭狠狠瞪那段家女人一眼,但他知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是他這些年來的有意忽視,才讓兒子受了這樣的委屈。
宋宗主神色歉疚的看向宋麒,張了張嘴,卻是一句:“吃了沒?餓不餓?”
這不是宋麒想要聽的話,他退後幾步,躲到天狼龍翼之後。
宋宗主追上前,卻被天狼的獠牙逼退。
父子倆隔著幾步距離。
宋宗主低低說了句:“爹對不起你。”
“你對不起的是我娘。”龍翼後傳來宋麒冷冷的回答。
宋宗主一愣,許久,小聲辯解:“我沒有對不起她。”
這話激起了宋麒的憤怒:“那就請您老實回答,我娘究竟是怎麼遇害的。”
“等你大了,這件事自然要告訴你。”
“我現在就要知道。”
宋宗主神色為難,看了看周圍,小聲開口:“等山上的事情處理完,我們換個地方說。”
宋麒絲毫不留情面:“遮遮掩掩,莫非心中有鬼?”
宋宗主面色漲紅,低聲回答:“阿麒,不要胡鬧,家醜不可外揚……”
“什麼家醜?”宋麒怒道:“我娘都成您的家醜了?”
江辭風看出宋宗主確實有難言之隱,便上前勸道:“這裏人多,有什麼私事,稍候再談也無妨,我們先救人。”
宋麒只好按捺憤怒,不再搭理父親。
不久後,又一批人從裂縫中跌落,江渡雲也在其中。
他一現身,山上的修士都鬆了口氣。
剩下的混沌裂縫,很快被江渡雲一一打開。
第七道裂縫打開時,宋麒忽然聽見父親驚呼一聲,便抬頭望去——
一個身穿杏黃長裙的女人,跌座在一群族人當眾,神色迷茫,彷彿剛睡醒。
“娘……”宋麒無聲的做了個口型,卻因為震驚,嗓子無法發出聲音。
“眠眠?”宋宗主同樣滿面驚愕地看著不遠的女人。
夏眠像是做了一個好長的夢,迷迷糊糊看著周圍的人,瞧見遠處走來的夫君,便慵懶又不失優雅地站起身,笑道:“什麼風把這麼些貴客吹來咱們龍隱山了?我怎麼會在這裏?”
宋宗主難以置信地看著夏眠,顫聲道:“你不是說……要跟那畜牲遠走高飛?怎麼也被困在混沌間隙?”
“你說什麼?”夏眠有些頭痛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剛剛還有一群飛龍從身邊略過,她懷疑自己在做夢。
即使是夢,她還是沒忘記自己最惦記的事,急切問丈夫:“阿麒呢?這裏這麼亂,快讓丫頭把他帶來我身邊。”
其實就在幾步外,她的寶貝兒子,正大顆大顆的掉淚,卻不敢靠近她。
生怕這又是一場一觸即破的美夢。
夏眠的目光已經掠過宋麒好幾次,可她認不出這個挺拔清瘦的少年,竟然是自己的兒子。
她記憶中的寶貝兒子,還是八歲時胖墩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