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思邈微微一歎,接著和程處默講說起來。
原本程處默對於這老頭就沒什麽好臉色,這會眼看著營中情況有異,這老頭還拉著自己絮絮叨叨在,當然是心下不耐。但很快……
孫思邈還沒說兩句,程處默就整個人呆住了。
等到孫思邈說完,程處默直接傻了。
我靠……
父親這是要乾票大的!
而且……
孫思邈好歹也是個受過教育的,有一定文化,不然也不會被這幫武夫下意識的討厭——不過因為有點文化,孫思邈組織語言自然也就將重點放到了程咬金的決定上面……而不是陛下的旨意。
而程處默本來從一開始……一開始當然是對這老頭不耐煩,不過接著也就是無比驚訝於朝廷原來還真組織了這次誘敵伏擊的策略,並且準備進一步圖謀歐羅巴洲……
但說到這個地方,程處默心中主要……還是驚訝,以及總算是有功勞可拿了的喜悅之感。
但等到後來孫思邈又說了程咬金自己的決定,這就讓程處默忍不住的變了臉色。
與程咬金形容十分相似,但卻年輕許多,血氣方剛許多的臉一片蒼白。
這一刻的程處默整個人都直接呆住,腦海裡甚至可以說是變得了空白……
父親怎麽會私自做決定,還是這麽大的事!
在程處默的理解裡,這麽重大的軍事行動——要知道羅馬人這一波,如果真的按照程咬金的安排回去稟報了“唐軍有兩萬伏兵”,那麽到時候羅馬人為了確保以伏兵斬伏兵,搞不好會直接弄出十幾萬人來!
畢竟除了程咬金“隱藏的兩萬精銳”之外,這營裡還有五六萬的兵力。這麽好的機會羅馬人豈能不圖萬全之策?那肯定是重兵出擊了。
畢竟在父親設計的羅馬人視角,這就是唐軍在白給——就是這麽一樁子事。這種時候即便是換做父親本人,乃至陛下和師父李盛……想來也定然會動用盡可能多的兵力,來確保戰果的完美無缺——以及開箱這顆戰果的過程,流暢絲滑!
而這也就意味著,此刻的這座軍鎮,這座所謂的安北都護府,正處在極大的危險之中……
程處默心驚肉跳,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這一刻哪還有心情跟這老頭鬥氣順便給陛下發牢騷?整個人都不好了……
片刻之後,程處默緩緩轉過頭,隔著帳篷遠遠望向方才引起自己注意的那個行止異常的羅馬商賈的方向……臉上的癡然似乎是回過了神來,又似乎是沒有……
太驚人了……這簡直就是徒手拆高達的事。
許久之後,程處默才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個羅馬商賈……從自己注意到他離開帳篷,再到這個時候,恐怕……已經在營地裡活動過了,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但地面的震動分明就意味著……
在距離此地不遠處的軍營之外,父親已經和今夜突然召回的軍隊見面,開始了夜訓。那也就意味著……這個羅馬探子,已經發現了該發現的情況!
換言之,現在即便想要將整個計劃變更一下,回到之前的軌道上去,只怕也是做不到了。
戰車已經開動了,誰也無法阻止了……
程處默臉色無比蒼白。
孫思邈望著眼前的年輕人,不由得默默輕歎了一口氣,接著才目光複雜的道,“孩子,這事將軍隻暗中謀劃,僅告訴過小老兒一人。今夜雖然不知你為何出現在此處,不過既然因緣際會,小老兒也隻得告訴你了。”
“……這天下總是要征戰的,不然要朝廷幹嘛呢……”
孫思邈輕歎著搖了搖頭,經歷過隋末的亂世,自己對許多事情早已看得無比分明了。神州這個地方,說到底就是過於人傑地靈了,一旦沒有一個最強勢的政權節製,分分鍾就會出現群雄爭霸的事情,而如今……“天下”兩個字的含義本身發生了變化,這羅馬和大唐又沒有個共主節製,那不打仗才叫見鬼了。
不過孫思邈這麽勸慰了一句,接著本來就打算自離開此地睡去了——不然自己一個糟老頭子,還想幹嘛?只是此刻悄然一觀,卻見這後生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孫思邈只有瞬間的愕然,接著就明白。
這孩子還是被嚇住了。
不過,這也沒有出乎孫思邈的意料。民間雖有“虎父無犬子”的說法,並且這說法其實就是說李二那夥人的——當年李二的祖父李虎,就曾經是北魏、西魏兩朝名將。但盡管程處默這反應明顯不符合“有乃父之風”這種人設,但孫思邈也可以理解。
真正了解戰爭的,總是出身寒微的窮人。
不過既然程咬金信任自己,給自己托付了遺言,那麽想來……孫思邈拍了拍程處默的肩頭,輕聲道,“孩子,戰陣之事便是如此,天下又豈有太平之師?不過……你要是真個擔心……”
“我……”程處默一聽自己竟然被這麽說,不由得一張大臉頓時漲紅, “某是擔心父親……”
“老朽明白的,不是這個意思……”孫思邈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實際上……在孫思邈眼中看得無比明白,擔心自己的父親,說白了還是擔心自己,畢竟這許多年來,程處默一直是以父親程咬金為傲,豪言壯語與其說是要自己做一番功業,不如說是在父親面前樹立個形象,為人器重,這心下才安。但……
真正身為軍人,顯然是不能這麽想的……
不過此時此刻正是這一座大唐境外軍事重鎮的關鍵時刻,也是眼前這孩子人生的關鍵時刻,孫思邈當然也不會不識趣的繼續說大實話去打擊人家——而是說道,“不過公子既然有心為父親分憂,不如向將軍請願,到東邊去一趟。”
“東邊?”
程處默聞言怔住了,“東邊是……”
話還沒說完,甚至腦海裡問題還沒想好怎麽問,程處默就突然停住了話頭,因為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