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二作為帝王,則就是自己既要決定時代的風向,也要洞察天下人心,而某種意義上說,人心本身又是構成時代風向的決定性因素,不可不察,而既然要洞察人心,則得出這樣的結論只能是必然,要在全球的逐鹿中取得完勝,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方式,用一切存在的方式來動用,是必然。
這種“必然”。
實際上在過去的神州,倒也並不是必然。
神州大地,總共也就兩條龍脈,一條東北一條西北,所有的神州古典帝國,二十四史中的所有政治,在選擇其政治中心的位置——也就是首都的時候,都是針對這兩條龍脈來進行選擇,這是神州兩個最強的兵源地,至於位於這兩個兵源地中間的代郡武川當然也是熱點地區。
但無論如何,神州的文明是一以貫之的在傳承,車同軌書同文的恐怖作用在神州產生的影響數以……鬼知道要以幾千還是幾萬年記,總的來說,神州的頂級精英,基本都有共識。
在一個時代的精英們墮落和沒墮落但紛紛失敗之後,神州的新人只要在亂世中逐漸成長成熟起來,就基本上可以達成共識。
“天下大勢”說白了就是共識的逐漸消亡和重新產生,因為始皇的重大作用,神州每一次陷入亂世之後,都從未被真正滅絕過,每一次都順利復活。
即便是在蠻夷入關的時代,神州的戰略精英們也基本都能完整的掌控整個統治系統,即便自己不是最高統治者,但方方面面都算是依舊握在炎黃後裔的手中,神州的血脈意志才得以流傳不斷。
這是一種幸運。
但幸運這種東西,眾所周知總是稀少。
而現在的情況就是,逐鹿的地圖已經從神州本土全境,變成了整個星球。
已經見過了世界地圖的李二,現在自然要全球逐鹿,這沒有什麽可說的,但要全球逐鹿自然要用各種手段,動員必須是極致的動員。不過……正如人的日程表排的太滿就容易翻車失誤,這一個帝國玩戰略拉滿的東西太多,自然也是同樣,容錯率就會大幅降低。
無論看上去多美好的計劃,真正明世情的明眼人總是會明白,這都是杠杆的產物,是杠杆讓戰鬥力顯得無人可擋,又讓收益豐厚無比。
但極高的杠杆,就意味著一旦失誤失敗,損失也絕對不是開玩笑,分分鍾就是大出血。
李二在和長孫老婆一通聊天之後喝完參湯,心情那叫一個美滋滋。
不過眾所周知,皇帝這種工作就是天生的壓力小子。
李二才興奮激動,開心萬分了不到半天,才到這天中午,吃午飯之時就想到了一個問題。
要是這些跑到海外去的年輕士子都夭折了怎麽辦?
“夭折”這種詞,在現代出現的很少,因為現代的醫療條件和古代相比,不能說是截然不同,只能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雲泥之別。
而古代的醫療條件,在現代的討論中,幾乎所有的討論者都無法回避也常常帶上一個點,就是生育的危險性,在生育之中,女性的安全一直是重大問題——之所以在李盛的時代,男女矛盾日漸激烈但“保大保小”這種話題反而越發稀少,幾乎不怎麽出現,正是因為對於產婦來說,現代醫療對比古代簡直是碾壓太多了。
而這種碾壓對嬰幼兒的保護自然更是不必多說,古代的嬰兒夭折率一般都有三成,這數字要是出現在現代醫院,那都不是倒不倒斃的問題,而是準備吃花生米的問題了。
因此現代人已經很少提到夭折這種概念。
不過實際上,在古代,夭折也並不只是指嬰兒的死亡,包括比較年輕的軍事新秀在戰事中喪生,這也同樣常常被稱為夭折。
古人使用夭折這個詞,無論是口頭說出來還是自己在心裡思考,其實主要取決於輩分和導致夭折的事件與原因。
只要是長輩對晚輩懷有較大期待,而這個晚輩自身小命混沒了,對於長輩來說都算是夭折。
甚至實際上類似信陵君魏無忌那樣政治理想失敗之後就開始沉迷酒色擺爛度日,在戰國時的老思想家眼裡也算是夭折。
而此刻李二擔心的,自然就是這些跑出去當海盜的年輕人。
李二對於這些年輕人給予厚望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神州雖然是文明之邦,但神州的命運從來不是由普通的士人所主導和支撐, 而是在戰爭或饑荒,總之類似這樣的極端環境中度過了考驗的強大士人所主導和支撐,這部分士人一方面相比普通的草莽豪傑,都接受過正經教育,知識水平要高出一大截,但同時相比屍位素餐的普通士人,這些家夥又是性情最為凶狠,戰鬥意志最為頑固的特殊群體。
這樣的士人和普通的士人最大的區別在於處理嚴重危機的能力,這根本性的決定了這些不同士人在混沌的大爭之世分別不同的結局。不過話雖如此,盡管李二是這樣期待這群年輕人的表現不假,不過話又說回來,
雖然這些年輕人夠狠夠不擇手段,同時還都受過教育,不過要在殘酷的大海上生存下來,這依舊不是簡單的事情。
而相應的,自己又不能真的不搞剿匪,如果這些家夥都選擇劫掠神州沿岸百姓來獲得收益,那麽自己其實,是不可能不去滅掉這些年輕小家夥的。
這就和李二的算盤產生了衝突,屬於是最壞的情況了,而好一些的情況則是,這些年輕人知道暫避風頭,先苟起來節衣縮食穩住陣腳,找個安全的地方想別的辦法搞錢,是自己搞生產也好是掠奪海外的新胡人也好,總之先生存下來。當然最好的情況,那就是這些家夥直接對海商,以及之前的老東家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