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活之中,要不要求人幫忙,要不要向人開口,這卻就妥妥的是個問題了。
對於李二來說,這還不是個小問題,畢竟是自己不是向朝中的老資格大臣問計也不是向手底下的心腹謀臣問計,甚至也不是像劉皇叔那樣向社會面方向,找鄉間隱士問計,而是找一名名望極隆的大臣問計。
這跟劉皇叔問諸葛亮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因為劉皇叔詢問諸葛亮的時候,諸葛亮雖然已經很出名了,但也只是在環南陽那一帶的士人當中出名,而且諸葛亮的名望主要是作為一個“有才華的年輕人”,作為一個“個人”的名望。
而不是於國於民有大功的“英雄”的名望!
是才子而不是英雄,這當中有重要區別,百姓希望優秀的年輕人給自己帶來福祉,並且因此也願意照顧這樣的年輕人,將女兒嫁給他們,但這樣的年輕人畢竟也還是在普通人之列。
百姓雖然肯將女兒嫁給這樣的年輕人,但理智的說,也沒有人就會指望這樣的年輕人真就一定能升官發財或者如何如何,那畢竟是小概率事件,人們會期盼,但不會期待。
期盼是淳樸的期盼,但期待一定是現實的期待。
而“英雄”則就比“才子”高出不止一個等級了,見識到這樣的人物,百姓就會真的希望這家夥能爬上去當皇帝。一個這種角色,能帶給百姓作為底層的利益,就不知要勝過一般的才子多少倍。
而英雄與有才華的年輕人的重大區別,從哲學意義上往深了說可以說上三天三夜,但要為天下人所知,則實打實的功績必不可少。
而李盛的功績那簡直是,不能說是跟鬧著玩一樣,只能說是跟開玩笑一樣,不但樁樁件件都是“大案”,而且數量還多如牛毛。
如李盛這等人物,百姓就會真的希望其能當上皇帝!
但是,這種看上去非常適合順水推舟的好事,李二卻無法真的去幹。
還是那句話,君無戲言,自己作為皇帝已經宣布了李承乾就是太子,但就因為李盛才華高功勳多,就可以當皇帝,那要是以後又有別的庶出親王也這麽有才華有功勞呢?
要是乾脆是個外姓大臣,才華高功勞重,皇帝豈不也得禪位?
這要是某個外姓大臣壓根沒什麽才華功績,但特別會來事會控制輿論,那做皇帝的。
已經不是難頂了,是根本沒法頂了!
這種事從東漢竇武陳蕃時就出現,到曹操稱公出現質變,最後司馬家發揚光大,然後神州就完蛋了,八王之亂天下板蕩。
因此李二不可能不注意。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要讓李二打消立李盛的念頭,那也是不可能的,但目前李二確實沒想到什麽好辦法,因此這才一直隱瞞身份到如今。
現在居然偶遇李盛。
李二心中之難頂,一般人根本沒法想象。這真是問也不是,不問,那就好像渾身有螞蟻在爬一樣。
這個時候,李二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魏征做了一個很古怪的動作,好似是被大螞蟻叮咬了似的,渾身突然打了一個冷顫激靈。
實際上,李二心中所想,魏征身為大唐第一賢臣,豈能不知?但和李二一樣,對於這種極為重大,幾乎不可調和……但自己又不能不設法調和的矛盾,魏征也同樣沒有什麽好思路。而魏征之所以行止古怪,倒不是因為這裡邊問題多大。
怎麽不知不覺,李盛的重量已經達到這種地步了???
皇帝不惜犧牲一部分皇權穩定性也要向李盛尋求意見。
如果說劉皇叔禮賢下士還屬於是美德的一種,畢竟當時的諸葛亮還只是個鄉野村夫,就算給了諸葛亮再大的面子,其實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但給某一個特定的大臣這麽大的面子,這就有點孔夫子作春秋所寫的第一個故事內味了。
當時就是周天子迫於無奈給了晉國一個面子,而於是在那之後,全天下的所有諸侯,都開始變成另一種東西了。
而說回劉皇叔和諸葛亮的關系,這裡邊其實也不簡單,因為到了白帝城托孤的時候,雖然惡意揣測昭烈皇帝不好……畢竟看“昭烈”這種諡號也知道,皇叔雖然行事陰險,但三觀並不猥瑣,然而對諸葛亮說出“這孩子要是帶不動你就自己當皇帝吧”這話的時候。
除了昭烈皇帝是真想興複漢室的一部分拳拳之心以外,另一方面……他已經別無選擇,諸葛亮的名望太高了,而如果自己沒了,然後繼位的偏偏又是個不成器的,也就是阿鬥。
自己這權位不放,無論諸葛亮本人有多坦然,在旁人看來那妥妥的就是在“束縛”諸葛亮。
人心就是如此。但也有前提,那就是這個有才華有功勳的人, 必須是特別有才華,特別有功勳。
這麽一想。
魏征就不由得猛地打一個冷顫了,因為李盛這才華和功績,這搞不好就真比武侯還高了!
這麽一想,這事簡直不是一般的危險。
要是李盛這小子其實並不是陛下的皇子,而是別的什麽地方滲透來神州的細作。
不過這個念頭剛剛在魏征腦海產生就被取消了,這想也知道,李盛要是外邦來的細作,那外邦豈不得比今日的大唐還繁華強盛個百倍了。
這怎麽可能嘛!所以純屬杞人憂天。
更多的可能性,魏征這會也是來不及想,就突然被李二叫了,“老魏,公子所言這美酒之兌法,你素來見多識廣,可有何看法?”
皇帝突然問話,繞是魏征以忠直敢諫聞名,這會出著神也不由得被驚了一個激靈,再回頭看皇帝,頓時醒悟到皇帝是什麽意思。
李二這是想讓自己來問這事的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