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太山滿臉驚詫,這事聽著也太嚇人了。
不過緊接著,
就見裴寂搖了搖頭,這個搖頭頓時又給鄭太山三人搞得迷糊了。
不是李唐發兵嗎。
既然,既然不是李唐發兵,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大夥可是人在東南岈,誰怕他李唐呢,而且因為裴寂搖了搖頭,對三人心中的緊張恐懼表示了否認,三老者心中又不由得想,反正大夥身在東南岈。
就算他李二發兵進剿,那又如何。
大夥拍拍屁股,上船也就溜了,最多就是從東南岈溜到倭國而已。
這又有什麽不好的?
這樣一想之下,鄭太山甚至臉上露出了一抹傲然之色,看向王景說道,“我輩士人,乃是天下正道清流之首,他李二便有幾把刷子,又豈能奈何我等!”
被鄭太山這麽一說。
緊接著,王景和裴寂的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了。
兩人相顧一眼,接著就苦笑起來,這臉上的苦澀之意比起剛才明顯就更甚了,接著王景緩緩,緩緩將信報之中所言,自己心中所思的內容跟李盛講述了一遍。
王景話音一落。
身後幾人的臉色就漸漸黑了下去,一顆心,幾顆心也漸漸沉了下去,鄭太山當場一聲驚叫,身子登時就往後一晃,險些沒當場來個後腦杓犁地。
這也太恐怖了!
要是李二這產業鏈之策真成了,五姓五望只怕就是,就是真的搭上了羅馬人的船,也別想做什麽,以及最恐怖的。
就算五姓五望真的將李二扳倒,只怕屆時,整個神州也根本不再認識什麽儒生之類的。
五姓五望不是鬥爭失敗,而是永久性的直接失去了參與鬥爭的資格!
連繼續跟李二鬥智鬥勇的可能性,都直接沒了。
這麽恐怖的事情擺在面前。
這下,鄭太山、盧長庚,以及崔白鶴三人齊齊傻住,徹底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三人無比駭然的看著王景、裴寂,簡直是緊張萬分。
一瞬間全慌了神了。
然而,下一刻,三人更加慌神,因為被三人用那樣的眼神盯著,下一刻,王景緩緩抬起頭,竟也露出一個同樣悲痛不已,乃至於顯得有些絕望的目光出來。
看著裴寂等人,無比絕望。
這下,鄭太山等人就更加絕望了,連裴寂也是滿臉失神。
自己能作為五姓七望的智囊混的風生水起,這說白了還是因為自己精通儒家這一套。
五姓五望當初能是五姓七望,勢力極大,據有良田萬頃,門生故吏遍於天下,說到底了還是因為手握儒學大義,大夥都是經義大佬,自然天下人無有不從。而從李盛出現之後,
這個現象就開始有點出問題了,王景等人也對此一度十分焦慮,這,這怕是有點了不得吧。
說來說去,雖然因為李盛的出現,眾人無奈的失去了土地,但在王景等人內心深處這其實也不算真正的大問題,因為無論是哪路草頭王當上了皇帝,也都是要請商山四皓治國的,正所謂是鐵打的。
流水的皇帝,鐵打的儒臣。而在李盛出現後,這套東西就開始有點出問題的跡象了——雖然最開始在精鐵、墨,以及鉛筆等生意上。
五姓七望是跟李二鬥智鬥勇不少次,還,還基本上全栽跟頭了,甚至可以去掉“基本上”。但反過來說,隨著時間進行,五姓五望這邊心思也和一般人一樣,也是會活絡起來的。
——如果說商工兩業能一定程度讓神州變得更加富裕,那麽,這對於五姓五望也就是同樣有意義的。
在這一點關鍵處上,五姓五望心中還相當有把握,因此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
如果說他李二要搞工業,要多開工廠提振國力,那就可想而知,定然會有更多的年輕人讀書成為士子。
王景等人對於年輕人成為新一代的士子這件事,心裡是異常抵觸的。
這種抵觸可以說是異常強烈的,但想想五姓七望的長久前途,因此想法其實反而異常強烈,無非是事情比較多,因此沒人提沒人說罷了。
而因為這種沒人提沒人說,於是隨著時間進展,盡管心中倒是有這樣的想法, 但一直以來王景等人的計劃都是,最好就徹底驅逐李二這個昏君,這個禍源,然後大夥再接管神州,扶植一個哥幾個喜歡的皇帝上去,如此長治久安。
但是現在,事情就變得很恐怖了。
李二他這樣搞,等於就是在明著表態,從此天下不再歡迎儒生!
朝中自然也不再歡迎儒臣。
而且最最恐怖的,如果天下當真無限的發展商品經濟,無限的擴建更多的工廠,到了那種時候,只怕就不僅僅是李二對儒家有什麽看法——這等小事了。
而是天下人就真的要對儒學漠不關心了。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王景等人就麻了,這可就太刺激了,這是要徹底跟五姓五望劃清界限的節奏。
沒準從此就要從神州的歷史上消失了。
總之, 總之在這樣一套邏輯之下,此刻的王景才會這樣如臨大敵,因為還真是臨了大敵了。
一時間,整間精舍內一片死寂。
老半天的功夫過去,眾老者也只是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變得越來越驚恐。
這可怎辦。
然而盡管人心惶惶,卻始終沒有任何人吭一聲,氣氛沉默的簡直猶如天崩地裂了似的。不過就在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驚恐中。
王景的臉色突然一變,目光霎時間露出了一抹凶狠之色,
“為今之計,我等也別無他路可走。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要將李二這昏君扳倒,方能還神州一個海晏河清!”
“唯有如此,我輩儒生方能超脫命運,不再受李二這奸賊挾製!”
王景這麽一說,裴寂頓時也愣了一下。
這不就是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