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覺得還不如崔文璟動不動抬巴掌想抽人的態度舒服,可能自己是犯賤吧。
卻聽皇甫永先道:“殿下……嗯,趙公子始終不願認,可有什麽特殊緣由?還是因為憎恨拋棄麽?”
那是遲遲……
趙長河不願承認的原因更簡單,一因為不想認別人做爹,二不想卷入朝堂,想想都讓人吐血。
自從感覺與夏龍淵道不同之後,就更不願意了。因為嶽父的緣故喊聲爸還說得過去,別的就算了吧。
但這話不太好和皇甫永先說,趙長河斟酌良久,換了個說法:“在下自出江湖,一刀一箭,自己浴血拚殺而成。或許有些關系上借了好處,但同樣也擔了與之相當的風險,我可以認為靠的是自己。即使被喊嗜血修羅這個外號不太好聽,那也甘之如飴,因為再難聽那也是我自己闖下來的,與別人沒有關系,不像皇子殿下,那其實是在喊背後的夏龍淵,不是喊我趙長河。”
皇甫永先眼裡有些驚詫,他沒想到得到的是這樣的答案。
他斟酌良久,試著問:“那公子九死一生,拚殺敵後,解圍雁門,是為了什麽?”
趙長河淡淡道:“將軍為了什麽,我也為了什麽。”
皇甫永先眼中越發驚詫,卻又越發欣喜。
但卻依然問:“當今天下亂起,公子有身份也有能力,卻繼續混在江湖,豈不是辜負了自己所為的東西?”
“因為沒有用。”趙長河道:“你們根本不懂夏龍淵,想了一堆啥玩意在人家眼裡搞笑一樣。何況他不會死,至少短期內不會,更不需要一個太子。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別想太多了,啊。”
皇甫永先默然。
趙長河一肚子隻想和他說皇甫情,但又不知道怎麽說,難道說令愛那個貴妃大家都知道就個名目,能不能整整,比如李代桃僵換個人出來,又比如出家之類的跑路,我擔保夏龍淵不會管……
那意味可太明顯了,皇甫永先不當場發瘋才怪。
何況皇甫情自己覺得很有意義,這跟她爹說有啥用?
話說趙長河不敢想皇甫情是朱雀、嬴五他們也隻敢猜有沒有可能,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就是朱雀的修行強於皇甫永先,排名更高,凶威赫赫。導致一般人都不會往這方面猜了,猜反賊朱雀會不會暗殺皇甫永先的才是主流想法……
嬴五他們是實在找了無數的可能性都沒找出朱雀到底是誰,才沒忍住猜一猜當年和唐晚妝齊名的皇甫情,但沒任何實證,只能口頭玩笑。
事實上皇甫情要做什麽,皇甫永先還真管不了,這棉襖何止漏風,早騎爹腦袋上了。
那邊皇甫永先沉默了好一陣子,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來“探病”之前預估的是趙長河會玩一整套“禮賢下士”,拍胸脯說一堆國家大業,最後他隱晦表示我看得上你,願意效忠,於是賓主盡歡,太子暗收北軍,北軍也算是有了個穩定的政治依靠。
結果怎麽是這樣的,趙長河一直在甩山芋,反倒是自己一直在勸求你接班吧。
伱他媽要不要北疆軍團?
但趙長河說得沒錯,夏龍淵一日不死,你們想啥都是在搞笑。
皇甫永先仿佛又蒼老了十歲,有些憔悴地靠在椅背上,半晌才道:“殿……趙公子可知,你怎麽想已經沒有意義,現在的情況,你如果行走江湖,反而比以前更危險,比初出北邙之時還危險。王家如今一定是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你的,不止是他們,你可知如今天下各處烽煙四起,擁兵自立的越來越多了?他們都會殺你,你此去江湖,步步荊棘。”
趙長河笑笑:“那就來吧,我還正愁沒什麽敵人磨礪。包括聽雪樓,千萬別慫。”
皇甫永先哭笑不得,自顧搖了搖頭,才說起一些正常話題:“巴圖的內附是一定會成立的,除非陛下又故意不許……”
說到這裡頓了頓,似也不確定夏龍淵會不會發這個神經,又續道:“屆時整個漠南會是巴圖佔據,成為雁門以北的屏障。他如今也算是和神殿決裂,必須背靠我們的支持為後盾,短期內雙方關系會非常融洽……其實我倒是覺得,別的不提,單是公子還在中原一日,巴圖都不太敢有異心……”
趙長河道:“不至於吧。別以為這廝表面憨憨,實際狗得很。”
皇甫永先搖頭道:“我之前和巴圖會晤,他探頭探腦隻想知道你在不在,知道你不在,瞬間感覺人都雄壯了三分,說話聲音都大了點。可知巴圖怕的是你這個人,都掩飾不住……公子可能真不明白自己這一番始末在雙方心中的地位,說是威震塞北絕對不過分。”
趙長河道:“所以將軍找我說這個的意思是……”
“黃沙集依然是一個極其重要的集貿互市中心,很重要。現在我們的意思是我們必須插一手,不能隻讓巴圖去管,否則這戰爭紅利何在?應該是我們派駐軍馬,至少是雙方分別駐軍。但駐軍於他們的核心重地,有點敏感,可能需要公子親自和巴圖交涉,否則怕是不太好談。”
“不用。”趙長河道:“我舉薦一個人做黃沙集的政務首領就完事。”
“誰?”
“讓元三娘做黃沙集統領,你們雙方都可以派駐軍馬,三娘來協調製衡。她們本來就要駐扎附近開發秘境,嬴五會很滿意這個安排。而且三娘死要錢,有這種便利也會讓她笑嘻嘻,就算她自己後續不想呆了,找個代言人就行。反正有嬴五在背後,巴圖還能不服氣?”
皇甫永先奇道:“讓江湖人來管……公子信得過元三娘?”
站大夏立場信不過,她是鐵反賊,和你女兒一樣。
但私人立場當然信得過,像信你女兒一樣。
趙長河沒這麽說,只是道:“聽我的就是,肯定沒錯。”
皇甫永先道:“如果巴圖把三娘當公子的代言人,那或許是真沒問題。”
趙長河:“……”
皇甫永先露出一絲笑意:“行,反正既然是公子的安排,老臣當然也是從命的。”
趙長河:“……得了,老將軍馬不停蹄的,不累嗎?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
皇甫永先又有些疲憊地靠回椅背上,微不可聞地低聲自語:“了卻君王天下事……”
可憐白發生。
趙長河出神地看著他的白發,久久無言。
兩人的交談到此為止,趙長河終於沒法跟人家談女兒,皇甫永先也終於沒法說出軍團效忠太子。
該說的已經說完了。
“公子好好休息。”皇甫永先告辭離去,過不多時,紅影閃過,嶽紅翎悄悄進了屋,反手就扣上了門栓。
趙長河用力把她擁在懷裡:“姐姐,我們換個地方療傷吧,不想呆這了,好累。”
嶽紅翎輕輕拍著他的背,哄孩子般低聲道:“好哦,去哪?”
“值此寒冬北地,大雪紛飛,青山白頭,姐姐有沒有一點故地重遊之念?”
嶽紅翎愣了愣,想起當初的北邙,大雪之中的陷阱坑,趙老大身邊的壓寨夫人。
她微微抬頭,看著趙長河期待得亮閃閃的目光,忍不住笑了:“真是個孩子啊。”
趙長河不服:“我這是念舊。”
“嗯。”嶽紅翎心中軟軟,知道他真是念舊,重情至此,實是讓人心中歡喜。
她軟軟地靠在趙長河的胸膛,柔聲問:“前段時間沒怎麽聽你喊姐姐,一副當家人的模樣在喊紅翎呢, 怎麽今天又一口一個姐姐了……”
趙長河也有些出神。
可能是受傷疲憊,也可能門庭若市,要當家拿主意的東西太多了。
只有在她身邊,才覺得可以什麽都不要想,姐姐在呢。
始終只有嶽紅翎能給自己這樣的感受,即使在此戰後半程,她都在聽指揮,好像小媳婦似的……可只要看見她,就是沒來由的安心。
那是根植在此世第一眼的依靠。
可話到嘴邊,卻沒這麽說,只是咬著她的耳朵,悄悄道:“我不僅想叫姐姐,還想聽姐姐叫。”
嶽紅翎的臉頰紅透到了耳根,惡狠狠地踩了他一腳:“當家的皮癢了是不?走,跟我進屋!”
(本章完)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