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並不爭辯,微微一笑:“請賜教。”
兩人到得院外,一群教眾肅然圍觀,氣氛很快肅殺起來。
玄關一重戰二重,其實也不算罕見的,但這種越級挑戰的能力,真的存在於區區練了一個多月的新手身上麽?
趙長河敢打,當然有他的信心,現在他早就不是初臨貴地時的無知了。
他深知以眼下所接觸到的低武層面,玄關一重和二重之間根本沒有什麽質變,也就力量更大反應更快,幅度也不算大。自己兼修了內功足以彌補這個差距,而對方並不知道,這信息差和對方的輕敵,就是自己的致勝之機。
自己的難題反倒是如何把這個內功發揮作用的同時還能隱藏好不被發現才對……
何況拳不練手生……他趙長河在山寨裡可是天天打架,和老教眾打的都不算少,生生打出來的“趙老大”“小霸王”名聲,實戰經驗也過得去。而看這位黃副舵主在城中這麽久屁事沒乾,盡顧著摟侍女喝花酒的模樣,那曾經的悍勇到底還能發揮幾分?
嶽紅翎能越級挑戰,洛七也已經名震天下了……自己這都不敢試一試,不如回家種地去,憑什麽和這些人一起再會江湖!
趙長河深深吸了口氣,腳步一錯,當先出手。
長刀劃過眼前丈許空間,人們只見刀光一閃,血煞狂卷,鮮紅的刀芒轉瞬就到了黃副舵主左側脖頸。
“好快的刀!”許多人悚然動容。
“單是這一刀的法度,誰看得出這是剛練了一個多月的人?”
“說他練了三年我都不奇怪……”
“世間真有如此天才?還都住一屋裡了……”
人們心中的想法只是一刹,那邊黃副舵主的神色也是凝重無比,他竟也被這一刀的速度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識往右邊一閃,手中鋼刀向左急擋,試圖以自身高出一層的修行與鋼刀碾壓性的重量,蕩開趙長河這一刀。
一旦蕩得他空門大露,那勝負定矣。
那邊方舵主神色凝重地歎了口氣:“老黃氣勢被奪了,不該如此被動……”
隨著話音,趙長河那看似迅若雷霆根本無法收刀的架勢忽然停在了半空,黃副舵主一刀重重架過來,就像砍在了棉花上一樣,趙長河的刀已經滑若遊魚地擦過他的刀側,順著滑向了他的手腕。
“這確實是血煞刀法裡的招,但幾乎沒人用吧?”
“血煞刀法大開大合,其中的精巧變化不太合群,需要付出額外的辛勞才能融匯起來,一般人直接舍棄這些巧招了。”
“所以他到底練了多久?”
“這等如臂使指的掌控力,他真的隻練了一個多月?”念頭同樣在黃副舵主心中一閃而過,緊急收刀。
卻發現這一撤刀,空門大露的變成了自己。
趙長河嘴邊似有笑意,一隻大腳已經毫不客氣地踹在了黃副舵主小腹。
這一腳再看不出剛才刀勢變化的精巧,狂暴無匹的血煞之力洶湧澎湃地爆發而來,黃副舵主感覺自己的二重血煞功簡直像是白練了一樣,根本扛不住這完全同源的力量,騰雲駕霧般被踹飛了好幾丈,重重撞在院牆上,又摔落在地。
“咳咳……”他辛苦地在地上蜷縮著:“給、給我定血丹……我的血煞之氣被他攪亂了……”
場中鴉雀無聲。
同源的血煞功,同樣的血煞刀法,一重破二重,交手僅僅第三合!
黃副舵主甚至連主動進攻的機會都還沒找到!
連趙長河自己都沒想到這麽簡單,他甚至都沒動用內力……孫教習說得對,刀法的磨煉,重要性確實不遜色於功法。
那每天練習一千遍甚至三千遍的刀,終於在此世開始綻放出璀璨的刀芒。
趙長河橫刀而指:“方舵主,屬下這挑戰是勝了麽?”
看那因為催動血煞功而變得有些血色與暴戾的眼眸,被橫刀而指的方不平居然有點心驚肉跳之感,總覺得這暴烈的漢子下一刀就要砍向自己一樣。
他深深吸了口氣,緊緊捏著躺椅的扶手:“不錯,按教中規矩,今日起黃副舵主的職司就是伱的。”
趙長河大笑:“那好,身為掌管錢糧的副舵主,對錢糧調度自有說話的份。王大山!”
王大山膽戰心驚:“小、小的在。”
“小個屁小,你也是老子的副寨主,說話大聲點!”趙長河刀指倉庫方向:“帶幾個兄弟,去拿三百兩白銀,拉三車粟米,肉帶走一半,支持北邙山寨建設。仔細點,別搬空了,給城中兄弟留點,別小氣吧啦的不懂得做人。”
方不平臉都綠了。
趙長河大步到了院牆邊,附身給黃副舵主喂了一粒定血丹:“趙某身負薛教主之托,要管好北邙山寨,這分舵錢糧還是黃副舵主代為掌管吧。”
此刻趙長河兜裡已經不止當初刻意留下的那顆定血丹了,有七八顆,是孫教習臨走時悄悄給的。黃副舵主倒沒想到先給自己解決問題的竟是趙長河而不是方不平,吃了丹都沉默了好一陣子,才低聲道:“謝了。刀是你的。”
看上去也是個匪徒出身的漢子,爽快還是有的。趙長河也沒跟他客氣,拿了厚鋼刀,頗為喜愛地比劃了兩下,挎在腰間。又轉身抱了剛才那疊書,對方不平笑眯眯道:“若是舵主別無吩咐,屬下就先告退了。”
方不平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如果他現在沒傷,估計真能不顧後果地把這個趙長河劈成兩半。然而他現在傷得床都下不了,反倒怕的是趙長河不顧後果把他劈成兩半,按剛才那迅捷無倫的刀光看,別人怕是連救援都來不及。
他死命壓製著心中的惱怒,強自維持著淡淡的語氣:“趙寨主勇烈,聖教得一大將,是幸事。不過既入教派,一些規矩還是要和趙寨主明晰。”
趙長河道:“舵主請說。”
“山寨不是你私人之物,而是分舵下面尋求財貨資源的一個堂口,說到哪裡都是這個理。山寨若有收成,每月一半留用,一半須上交給分舵;若是官兵或者正道剿匪被你們拿住了,不可擅自處理,必須押解給本座定奪。這些事情,趙寨主必須有數,否則鬧到總壇,四象教可不會為這種事替你維護,我們血神教的內部教務還是自主的。”
趙長河笑道:“這我自然理會得。不過相對的,真有官兵或者正道剿匪,也望分舵有所支援。”
“理所應當。”方不平實在不想再看趙長河笑得陽光燦爛的臉,厭惡地揮揮手:“去吧。”
趙長河看著遠處推車過來的王大山等人,大手一揮:“兄弟們,回山!”
正在此時, 天空閃起金光。
這不到一刻之內亂世書連續閃耀的事,世上也是很少有的,幾乎整個天下都在抬頭看,這次又是哪個榜變動?
一看,又是潛龍榜。
“臘月,小寒。趙長河玄關一重,三合之內勝二重,潛力可嘉。”
“潛龍榜席位新增。”
“潛龍二百五十,趙長河。”
沒了,名次十分傻逼,也沒有嶽紅翎和夏遲遲那種最後附帶一句點評的待遇,好像不甚重視。
畢竟只是玄關一二重的低端局,別人這類的越級也不罕見,也就三合勝出比較難得。其實這點實力上潛龍榜都不算什麽好事,實力不夠又遭妒忌,這些榜末新秀往往很多活不長。
世上絕大部分人看了一眼,並不在意,最多覺得趙長河這名字有點耳熟……
千裡之外,秘地之中,夏遲遲從盤膝潛修之中睜開了眼睛,抬頭望天,嘴角勾出了動人的笑意。
“你追在我後面上榜,是為了提醒我什麽嗎?這叫爭榜傳情?嘻嘻。”
“其實我早就知道,無論你我多晚起步,亂世書閃耀長空,必有你我一席之地。”
“潛龍之列不是盡頭,天地人榜在等我們。”
夏日凌空,來何遲也!
她夏遲遲是,趙長河又何嘗不是?
城中某處,嶽紅翎站在高樓之巔,靜靜地看著下方遠處趙長河招呼下屬運送物資的身影。
那一天趙長河的話語忽然在心中閃過:“我趙長河臨此世,不是為了來鄉間悠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