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星。
此星最高統治者枯木帝君近期頗有點心驚肉跳之感,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修行到他這樣一方仙道帝王的層面,很少有什麽事是算不出來的,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就意味著涉事相關的對手至少同級,大概率還要更強。
捋了一遍這些時日發生過的事,只有洛川是這個層面。至於當時被追殺逃亡的那個拿刀的漢子,級別還不夠。
洛川受了那麽重的傷,短期不該給人帶來這種警兆才對……難道這麽快恢復了?
枯木帝君來回踱著步,總覺得這事不對,沒這麽快的。
另外說到洛川受傷,枯木帝君知道自己當時那一擊可造不成那麽強的效果。之所以讓對方受傷嚴重,是因為那個拿刀的漢子懷裡法寶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正好與自己那一擊混在一起,導致洛川吃了個大虧。
一個未達彼岸的漢子,懷揣彼岸級的法寶……老實說枯木帝君很心動。
這種級別的法寶可遇不可求,得到這樣的法寶加持大概率就能超過其他老對手,打破長期平衡,借此一統星域也不是沒可能的。洛川追殺那漢子,必然是為了爭這個法寶,才會公然犯禁,跑這裡來開殺戒。
被本帝君知道了,那法寶可就能者居之了……
但枯木帝君派人在星域搜索了這十來天,一無所獲,想要測算對方在哪,同樣迷迷糊糊。
這就見鬼了。
枯木帝君覺得自己的不安感說不定來自這裡,而不是洛川。
一個未達彼岸的漢子,能讓自己感到不安?要知道他枯木帝君可不是孤家寡人,是一整個星球勢力!
正這麽想著,忽然“砰”地一聲,自己派出去探索那漢子的部下被丟進了護山大陣,大陣反應自啟,萬千劍氣衝霄而起。
那部下冷汗淋漓,緊急掏出一枚令牌。
令牌上的氣息被大陣識別,停止攻擊。
就在這刹那間,人影一晃,一男一女攜手立於大陣顯露的微小破綻之處,男子闊刀出鞘,劈在陣眼上。
次元隔斷,空間混亂,大陣能量流轉脫韁亂竄,瞬間毀於一旦。
變起突然,枯木帝君第一時間出手攔截,大陣都已經掛了……
“嗆!”闊刀回轉,斬在枯木帝君襲來的神通上,雙方都是一晃。
枯木帝君眼皮直跳:“彼岸!”
他凝聚的大神通和對方交擊,就像普普通通的劍氣對撞一樣,完全對對方起不到任何效果,破解得如此輕松只能證明是同等境界。
眼下這男人面貌有所變化,之前被追殺那個是個中年長須男子的外貌,現在是個年輕人……但枯木帝君還是一眼認出是同一個人,此前那種遮掩變化顯然是為了不被人輕易找到,如今突破了彼岸便用本來面目示人了。
這廝十幾天前被追殺之時還未達彼岸,連半步都不太算得上……受了重傷這麽快就好了也就罷了,傷愈即突破?
這哪來的耍賴皮的……要是受個傷就能突破,枯木帝君寧願天天千刀萬剮。
枯木帝君目光又在男子身邊的紫裙女子身上轉了一轉,驚疑不定。
若這男子是彼岸,身邊女子氣息接近,莫非也是?
這星域數萬載都沒什麽變化了,哪來這麽多彼岸!如果真是夫妻雙彼岸,星域要變天了。枯木帝君心中很是凝重,屏退了圍攏的下屬,獨自立於這對男女之前,暗自猜測來意。
人多沒什麽意義了……
“道友面生得很,可否通名?”
“趙長河。”趙長河握著身邊女子的手:“這是拙荊九幽。”
夜九幽撇撇嘴,天書中的夜無名翻了個白眼。
之前還入夜呢,現在是入過了是吧。
趙長河問:“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枯木帝君哪知道狗男女還在玩這種小性子,見對方發問,也慎重回答:“枯木。”
“來此之前打探了一下……枯木道友雖居仙山而非帝宮,但尊號是帝君?”
枯木帝君淡淡道:“道號不過星域規矩一星之守,皆為帝君。大興宮室者也有之,不過在下喜山水,無須宮室。”
趙長河笑了笑:“仙道人士,該當如此。搞什麽日殿夜宮的,土不拉幾。”
夜無名:“……”
枯木帝君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冷冷道:“道友此來,傷人毀陣,是真當我天玄星可欺不成?”
趙長河微微一笑:“帝君說的哪裡話……日前在下被人追殺,誤入此星,還是借閣下大陣反擊敵手,說起來道友還算得上是救了在下一命。”
枯木帝君淡淡道:“既然道友也說我們算是救了你一命……如今傷人毀陣,便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是救命恩人,卻也是傷我之仇。”趙長河收起笑容,淡淡道:“帝君那虛掌一拍,可是讓在下躺了半個月。不過毀個陣,身外之物,閣下就心疼了?”
枯木帝君心中抽搐,才半個月……我那一拍可以讓大部分人直接成肉餅,何況當時你本來就已經傷得很重了,再吃一拍居然才躺半個月……
他不知道實際上也就躺了兩天,後面十幾天都在做愛做的事情,如果知道了估計更要懷疑人生。
趙長河也沒想過,自己在天書位界的血肉鍛體與橫練功夫,拿到外界依然是頂流的魔軀防護。這麽多年的修行,終究沒有一項是白練。
“所以道友此來毀陣,是尋仇?”
“是也不是。若不暫廢此陣,我們進來可沒把握出去。”趙長河淡淡道:“剛才我丟進來的那位兄台,便是帝君派出去搜尋我們的吧……如今敵友難定,當然得防一手。”
枯木帝君眯起眼睛。
“敵友難定”……這話說的,好像真不是來尋仇,是敵是友只看自己的態度決定?
若說態度,之前還想搶法寶來著……但面對夫妻雙彼岸,那傻子也知道和這種夫妻為敵沒什麽好處。
枯木帝君想奪寶的念頭暫時歇了,心念電轉,口中道:“在下那一拍,驅逐閣下出此星的意思多些,倒沒有殺人的想法。否則用的就不是掌,而是其他法寶利器了……當然也沒多留手,畢竟閣下擅闖禁地,引動大陣牽扯外敵,拿在下當槍使……呵,在下也不是個軟柿子。一拍之下,是死是活,看閣下造化。”
這話說得倒是實誠,當場他確實是這麽個意思。對法寶起意是這一拍之後的事了。
趙長河點了點頭:“所以如果我沒扛住,那一擊確實就要了我的命。”
枯木帝君淡淡道:“閣下待如何?”
趙長河微微一笑:“接我一掌,此怨兩清。”
枯木帝君心中有些惱怒。如果是你好我好的談話,此時就該說恩怨兩清,畢竟自己確實也幫這人擋下了洛川。雖然不是單為了救他,主要是因為洛川侵犯了自己的領域,必須驅逐,否則今後自己無法立威。可這救命之恩總是客觀存在的,這人居然只是想著報怨。
他也起了幾分氣性,冷冷道:“接你一掌……若是你再傷於此,又待如何?”
趙長河根本不搭理這句話,並掌成刀,已然劈了過去。
枯木帝君瞳孔驟然一縮。
無數此星修士和枯木帝君的下屬各自懸浮天際,躲在遠處圍觀,見這一劈也全都駭然倒吸一口涼氣。
“是錯覺嗎?”有人駭然道:“我竟然感覺這一劈足以把天劈開。”
有更懂行的神色凝重:“如果這是一個次級位界,這一劈確實已經撕開天穹了,絕非錯覺。”
這是真真正正的,開天之斬!
星域什麽時候又出了這樣一個帝君級人物?
枯木帝君是很傳統的仙道修行,法寶和飛劍比人都重要,這種貼身肉搏拳掌對決可並非所長。面對這開天辟地的一斬,枯木帝君常規是要祭出法寶來扛,可眾目睽睽之下,對方只出肉掌,你堂堂帝君有臉動用法寶嗎?
一旦動用了法寶,就算打贏了在旁人眼裡也毫無面子,更丟臉。
枯木帝君心念電轉,硬著頭皮也切出一掌。
雙掌相交,天地同寂。
圍觀者忽地感覺眼前的光影似乎扭曲了一下,又沒什麽變化,隻覺世界好像失去了色彩,也失去了聲音,什麽都沒有了……但只是刹那,又飛快恢復原狀,普通人可能隻覺得眼花了刹那。
唯有枯木帝君知道發生了什麽。
趙長河這一掌,斬的竟然是自己的過去。
如果真被斬成了那天地之間再無枯木帝君之名,過去未來的存在徹底消亡。
趙長河的斷因果,修到如今,宣告大成。
區區這一掌對決之中,兩人的神魂實際已經在古往今來各種不同的時間節點交匯衝突,又歸於原點。
枯木帝君忽地倒退數裡,淡淡道:“受教了。”
趙長河原地不動,衣袂風起,看著瀟灑得很:“此怨已清。”
表面看去,趙長河不動,枯木帝君倒退,勝負分明。但也沒什麽傷害,不過下風而已,點到即止。誰都不知道枯木帝君死死憋著一口淤血,忍得極為辛苦才沒噴出來。
圍觀群眾不知道枯木帝君已經受傷了,都已經盡數震驚得失去了思維。
彼岸之敵,一擊而敗!
方圓萬裡鴉雀無聲,目瞪口呆地看著仙山上空的場面……這位過江龍是哪冒出來的!
夜九幽始終靜立在身邊替此戰護持,不讓旁人打擾。此時也轉過頭,美目凝注在情郎側臉上,都是漣漣的光。
她知道趙長河鬧這一出有幾個目的,其中一個就是試煉。境界單是突破不夠,還需要和同級對手的對局才能更加明確地把握自己現在的能力、磨合與鞏固新的力量。但她也沒想到,真能一擊破敵,取得的戰果比想象中的更好幾分。
這可是能逼退洛川的彼岸帝君!真能一擊而傷!
夜九幽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趙長河這一步,感覺不一定能。不知不覺間,曾經要靠夜無名的牽扯才能在自己手下活命的小男人,已經壓在自己身上了,各種意義上的。現在大致要姐妹合體才能穩勝他,在另一個戰場就算姐妹合體都要潰不成軍。
此刻夜無名的想法幾乎和夜九幽一模一樣,同樣想到了這些,姐妹倆各自出神,臉蛋微紅。
枯木帝君同樣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即使自己沒動用法寶,也不應該被壓製得這麽嚴重,差點就像不是一個級別似的……他好不容易咽回了淤血,故作平淡地再度開口:“閣下揚威已成,還呆著不走,莫非是想趕盡殺絕?”
一邊說著,手中已經暗暗摸上了法寶。
真是憋屈,要不是因為你身邊還站著一個老婆,這事怎麽會搞得如此被動。如今搞個不好,被滅門都不是沒可能的……
卻見趙長河微微一笑:“此怨已消現在該報恩了。”
枯木帝君:“?”
“我之前不說恩怨兩清,是因為這兩件事不能對抵。”趙長河伸手一揮,一個巨大無比的屍傀出現在半空:“方才感覺帝君道體尚有欠缺……這是一具曾經自我演化小世界的魔軀,便贈予帝君,助力帝君彼岸之途更進一步。”
枯木帝君腦子都還是懵的:“送我?”
這魔軀的氣息強橫無匹,單是練成屍傀都是一個偽彼岸級別的恐怖助力,更別提還有各種研究參照的修行價值,可謂拿一個星球都不換的寶貝,就這麽送了?
趙長河似笑非笑地問:“怎麽,莫非帝君覺得我趙長河的命不值一個寶物?”
枯木帝君憋了一下,半晌才道:“哪裡,只是當初舉手之勞,感覺受之有愧。”
說是這麽說,還是飛快地把魔軀收了,生怕趙長河下一刻反悔似的。
趙長河看在眼裡,也不在意,笑道:“不僅如此,天玄星為我之事,有數位修士慘遭洛川毒手……這幾位若有家人親友,從此便是在下的家人親友,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找我提。”
聲傳全星,舉世皆聞。
“……”枯木帝君抽了抽臉頰,壓低了聲音:“道友究竟想要幹什麽?”
你難道不知道,伱趁著這個機會可以趁機殺我,然後收服整個星球、乃至周邊附星?
一個星系的資源是什麽概念,你有數麽?
結果借著戰勝之威,忽地畫風急轉,送寶物送人情來了……等本帝君傷愈,你們可沒這麽好的機會了……
“恩怨分明,念頭通達,僅此而已。”趙長河道:“說來我夫妻初臨貴地,想要遊覽群星,如果帝君能給我們派個導遊,那就很感激了。”
“這不過小事一樁……”枯木帝君略一猶豫,終究還是開口道:“既是遊覽群星,我們天玄星閣下已經遊覽完了?”
趙長河笑道:“帝君有什麽指示?”
枯木帝君沉默片刻:“我也有許多事費解,想問道友。道友若不嫌棄,不妨在此暫居一日,你我促膝夜談,如何?”
趙長河夜九幽對視一眼,都是一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既然跑到人家主場鬧這麽一出,當然不是就為了秀一把的,還有很多事要做。
為什麽一來就先毀陣?
當然是為了住這裡呀,大陣不毀,誰特麽敢住。
夜家姐妹和洛川鬥了兩個紀元,實際都不了解對方的背景情況。但從上次的見聞來說,天玄星上的人很明顯是了解的,這才是此行的最大目的。
就比如送魔軀,雖然有點心疼……但那是洛川的分軀。枯木帝君不饞也就罷了,一旦真饞了想要,這就是拉上戰車的堅實盟友。就為了永遠佔據這個魔軀,枯木帝君也必然會與自己合作,將洛川這個後患永絕。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嘛……反正洛川吃了一記巫法,對此必有戒備,這魔軀對己方的意義已經沒有原先那麽大了,還不如拿來買凶。
但不管存有什麽合作的想法,前提是宣示實力,否則只能引來眼紅紅的鯊魚。這一戰哪裡是報怨,不過是威懾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