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他先喚來唐素:“趁著天色還早,你們即刻就去早幾日貽世子追蹤人追丟的的地方再去查訪,尤其是落英齋四周。不管看到什麽都來告訴我,但是要盡量地隱藏行跡。”
唐素走後他又吩咐阿蠻備好夜行衣。
讓金三查找薑圖,與他幫高頤尋找神出鬼沒的青衣人,原本應該是兩條線,但金三給出的地址卻跟高頤所提供的地址不謀而合,這就不能不慎重了,雖說明家的舉動暗含著不尋常,會跟亂黨扯上卻也是很讓人意想不到。
可是再想想明家所住之處離高家並不遠……
他忘不了當年楊姝招出來的供辭,楊姝在高家的時候還曾依稀收到過鄭王府的人給她的傳信,但自從她前往軍中照顧太子之後,就再也沒有收到過信件。
如果說青衣人跟亂黨有瓜葛,那有著相同絡子的**,或者說明家也有問題,當楊姝在高家呆著的時候,方便傳信給她,同時又能不留下線索的,同鄉的明家完全有可能做得到。
而如果**是鄭王府那一路的,那麽明家在接到秦王府提親的消息,然後立刻搬家,似乎也能解釋了。
**是斷不可能嫁進秦王府的,什麽美人計摧毀整個秦王府不可能存在,就像楊姝到了軍中以及進了宮之後就隔斷了聯系一樣,一座王府的規矩能大到你可能進去之後一輩子也出不來一兩回。
關鍵是秦王府只是個宗室親王,縱然手上如今也掌著兩個屯營,但卻基本上接觸不到朝廷核心,**便是嫁過去,極大可能也不過是白白損失一個人,還不如嫁入一般官邸來得有用。
晏衡想到此處又不由扭頭看了眼暮色,不知道今夜去往娼館,是否能揭開這謎底?
朝廷上的事李南風插不上手,高貽的難處也只能寄希望於晏衡,晏衡去見金三的時候,李南風則在聽楊琦說起他近日盯梢裴寂的進展。
“裴公子每日早上會上集市買些菜肴,自己做飯,洗衣裳,打掃屋子和院落,手勢非常嫻熟,做飯的手藝應該也可以,屬下聞到味道覺得還挺有食欲的,然後他洗衣裳也講究,內外衣裳都分開洗,有時候邊乾活邊背書,日子看著挺愜意。
“期中他去過鋪子兩次,核了一次帳,對了一次單,何姑娘說他上手非常快,教了他一回做帳,他後來就整得很明白了。
“還去過一次會館,會館裡有兩三個他相熟的舉人,每每相談甚歡。對了,他喜歡吃醬芸豆,好像也挺懂酒的,不過很少喝。”
李南風擼著懷裡喵喵直叫喚的獅子貓,覺得楊琦連裴寂喜歡吃醬芸豆這種事都盯出來了,足見是盯的夠細的。她道:“晚上呢?”
說實話,到目前為止楊琦壓根就沒弄明白李南風究竟盯裴寂是盯的什麽,但是看她近來提到裴寂時神色已不是那麽輕松,隱約也猜得一點。
便也說道:“裴公子晚上睡得早,戌正就熄燈了,寅時末刻起,很準時。”
李南風手停在貓腦袋上,片刻道:“繼續盯著。”
楊琦答應著,利索去了。
李南風望著窗外,手下繼續,忽然貓兒淒厲叫起來,她低頭一看,原來貓崽子的耳朵不知幾時被她提溜在手裡了。
……
入夜的京城少去了日間的喧鬧繁華,裴寂天黑閉門,坐於窗前看起了書。
燭光熠熠,光影浮動,四面漸漸只有了蟲鳴的聲音。
戌時梆子聲響起,他起身洗漱,隨後回到房裡熄燈。
窗外樹影微動,他站了一會兒,支腿坐到床上,手搭著膝蓋,幽幽地望著夜空。
忽然一個人自廳堂裡走進來,到了跟前躬身行禮。
裴寂看向他:“徐先生坐。”等他坐下來,他往下道:“我這院子也不安全了,徐先生可要小心。”
“我知道。是余沁瞅著安全的空當才讓我進來的。”徐幽自懷裡掏出一卷紙卷,“公子讓姑姑帶的話屬下已經收到了,目前又查得,昔年王爺出事之前,靈帝的確曾經暗訪過晏家。”
屋裡沒燈,紙卷也看不清。裴寂接在手裡,問他:“哪裡查問到的?”
“靈帝時行人司司正,是如今的翰林院學士梅允的父親。”
裴寂靜默片刻,說道:“王府出事之後不久,駐地軍營就有甲胄失竊。約摸一個月後,鄭王府被人遞折子彈劾。駐地軍營的長官又是晏晗的堂甥。
“靈帝既去暗訪過晏家,那麽失盜的那批甲胄出現在鄭王府柴房,通過誰辦下來的,似乎很明顯了。”
徐幽未出聲,顯然是認同這番話。
“但是為何崔哲搜集來的所有卷宗裡,卻沒有提及晏晗李灼丁點?他們不該這麽乾淨。否則的話為何他們都會在牢獄裡被滅口?
“李晏兩家當時在朝廷的地位雖也不弱,但比起如今卻差距甚遠,靈帝還忌憚不到他們頭上。何況,如果是忌憚兩大家族,為何事後又要給他們平反?”
徐幽望著他:“崔哲奉命修的是前朝史, 搜集的未必有那麽全面。”
裴寂下了地,赤腳踩在地板上:“年代久遠,的確是不太好查了。”
“屬下會盡力的。”
裴寂停在窗前,說道:“你覺得李晏兩家會知道多少?”
徐幽凝眉:“這個不好說。”
裴寂拿起桌上的筆道:“前陣子靖王府辦喜事,晏家祖籍那邊靖王兩個叔父就沒來。晏家這邊大約要好些,因為李存睿在家族裡素有話語權。
“不過李存睿作為讀聖賢書長大的後輩,似乎也不是那麽容易對這樁世仇釋然。
“他們一日不懷疑這世仇有問題,便也一日都不會懷疑到李灼和晏晗的死還有別的問題。”
徐幽神色微動:“公子莫非是想把這些披露給李晏兩家?”
裴寂望著幽幽夜色,注目良久道:“我隻想知道答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