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紅顏淚(二)
下毒謀害楚婉君。如果罪名坐實,不僅是自身的生死問題,還有兩人各自背后整個家族的榮辱。因此趙修容和王嫣然兩個人在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在皇帝面前裝柔弱、單純,只極力將嫌疑引到對方身上。王嫣然固然說的頭頭是道,趙修容則更加歷害。方才水幽寒在敘述中,故意隱去王嫣然曾到公堂幫忙一事,而趙修容三言兩語還是將王家整個拉下水,實在不能不讓人對其刮目相看。
“陛下,莫要聽信趙修容誣陷臣妾。趙修容為人心計狠辣,在陷害水姐姐一事中就可見一斑。她將嫁禍地點選在臣妾的春華宮,又買通了春華宮的宮人蔡寶林做假證,還讓人灌醉了臣妾,使得臣妾不能及時去救水姐姐。她這分明是要將陷害的事栽贓到臣妾頭上,離間臣妾和水姐姐,讓陛下認為臣妾是惡毒無情的人。請陛下想想,臣妾連自己春華宮的事都控制不了,哪有本事無聲無息地下毒謀害婉妃娘娘。只有趙修容她才有這個本事。趙修容她這是故技重施,害了婉妃娘娘,還要嫁禍給臣妾。陛下,臣妾實在委屈,請陛下為臣妾做主。”王嫣然垂淚辯道。
“陛下。臣妾冤枉。春華宮一事,臣妾不敢說毫無責任。可臣妾確實沒有伙同楚夫人陷害水夫人。陛下也知道,臣妾與楚夫人雖然是姐妹,但是并非同母所出。臣妾生母只是趙家妾室,衣食住行皆需仰人鼻息。楚夫人以臣妾生母的安危做威脅,臣妾身為人女不敢反抗。臣妾無能,只有在當時阻止他們當場打殺水夫人,留水夫人一命,等陛下回來為水夫人洗冤。那事分明是楚夫人和王昭儀合謀,要害水夫人。”趙修容對趙欣雅陷害水幽寒一事竟然毫不忌諱。
“你胡說。”王嫣然臉漲的通紅,“我和水姐姐情同姐妹,水姐姐待我那般好,我怎么會去害她。況且,害了水姐姐于我一點好處也沒有?水姐姐,你莫要聽她離間咱們。”
“水夫人待你確如親姐妹,可你待她確不是。若是水夫人當日被冤,身死宮中,王昭儀你是最大的受益人。”
“你胡說。”王嫣然反駁。
“我可沒有胡說。王昭儀當日在宮宴上說,如今的貢品香皂是自己所制。可渤海郡誰不知道那是水夫人夫妻費盡心里才制出來的,里面的藥皂更是歐陽家幾代的秘方。當初在濟水,就是你王家和你母族沈家看著手工皂獲利眼紅,逼得人家夫妻分了股份給你們。如今你更是想借皇上的寵愛,將其完全占為己有。想是水夫人并沒有答應,你又怕人追究你的欺君之罪,才想要水夫人的命。”趙修容言辭犀利。
“陛下,陛下,臣妾就是一時口快。不過是看著眾姐妹都有拿手絕活,唯獨臣妾沒有。臣妾怕丟丑,隨口說出來妝妝面子。過后臣妾已經和陛下告過罪了,陛下也說不會追究。臣妾并沒有那么大的貪念啊。”王嫣然哭的更兇了。
半天沒說話的啟宗皇帝這時開口,“那件事朕已經知道了,以后無需再提。”
看來王嫣然確實已經向皇帝報備過了。
趙修容一擊未中,也并沒有慌神,而是繼續說道,“就算不說這個,王昭儀也是最大的受益人。請陛下和水夫人想想,以王昭儀和水夫人的交情,事發之后,大家都不會去懷疑王昭儀。王昭儀便可憑借水夫人身死一事,要求徹查。而憑楚夫人和臣妾的關系,臣妾自然就第一個被懷疑。王昭儀正可以一石二鳥,借助歐陽大人和大理寺的力量,鏟除臣妾,同時也向歐陽大人示恩。要說心狠手辣,還有誰比得過王昭儀,能對親近的人下的了如此毒手。”
趙修容說到這,轉向水幽寒。“水夫人,您和王昭儀相交,并非一朝一夕,她是何等樣人,以水夫人的聰慧不可能毫無察覺。春華宮中的事情,王昭儀絕脫不了干系,想來水夫人也是知道的。她一個昭儀娘娘,怎么會容那些低階嬪妃將她灌醉?水夫人,請您好好看看眼前這個人,她可是要借您的尸身往上爬的,水夫人難道要為這樣的人遮掩罪責?水夫人今日幫了她,她只會認為是理所當然,日后不僅不會感激,反認定了水夫人心軟好性。誰能保證類似春華宮之事不會再發生,可到時候水夫人可未必有這次的好運。”
聽到這里,水幽寒才恍然大悟。她在春華宮被陷害的事,本該是趙修容的軟肋,趙修容這個時候本該避而不談,如今卻大談特談,原來是要告訴她王嫣然的真面目。趙修容的目的也很明確,是要她調轉槍口,共同對付王嫣然。
趙修容的心機固然可怕,可水幽寒卻想到了更深的一層。趙修容話里所指,明顯是知道了當初水幽寒從毒燕窩案中脫身的真相,又提到手工皂作坊股份的事。趙修容,或者更確切地說是趙家,對于王家在渤海郡的事是了若指掌。那么還有哪里是趙家的手沒伸到的地方?這么想著,水幽寒忍不住瞧了啟宗皇帝一眼。啟宗皇帝坐在那里,面色陰沉。不知在想什么。
王嫣然顯然也明白了趙修容的真正用意,跪爬幾步,竟是抱住水幽寒的大腿痛哭。
“水姐姐,千萬莫要相信別人的胡言亂語,壞了我們姐妹的情份。當日我一時疏忽,讓水姐姐涉險,如今天天都在后悔。水姐姐,要你相信我……”
“水夫人待人一片赤誠,讓欣榕羨慕非常。若欣榕能脫去嫌隙,和水夫人這樣的知交,情愿以死相報。水夫人夫婦背井離鄉,都因小人戕害。”趙修容竟也膝行過來,拉住水幽寒的手道。
原來趙修容也會在人手心寫字。這是趙修容在替趙家承諾,只要她倒戈,就會替她除掉趙欣雅,保她一家人榮華富貴。
水幽寒看向趙修容,趙家選出來,問鼎皇后寶座的女孩子果然是個人物。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處變不驚,并找到事情的突破口,果斷地離間她和王嫣然,并對她做出這樣的承諾。這個女孩子若生在她前世那個男女相對平等的年代,該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就是在這個年代。如果能夠身為男子,也能夠成為一方梟雄。就算最不濟,還是女孩,卻能生為嫡女,也不至于被趙欣雅拖累至此。
同情也罷,惋惜也罷,只是趙家這根橄欖枝來的太遲了些,若是早能如此,也許事情又是另一番局面。
趙修容和王嫣然都來爭取水幽寒,啟宗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水幽寒,擺擺手。讓人將兩人帶下去,好生看管起來。
“啟稟皇上,太后派人來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來人已經在外面等候多時了。”萊總管向皇帝稟報。
“還是驚擾了太后,哎。”啟宗皇帝嘆了口氣,“朕這里有事,不便過去。你跟來人去趟慈寧宮,將事情說給太后他老人家聽。請太后好生將養,不必為此事操心。朕會查個水落石出,不至于冤枉了無辜之人,也不會放縱了作惡之人。”
萊總管領命退下。
“王夫人,楚愛卿,婉妃被害一事,方才兩位嬪妃的辯解你們也聽了,這事情的源頭還在楚府,你們有何看法?”
趙修容和王嫣然雖然互相攀扯,可最后這毒藥的源頭,卻還是著落在楚家。水幽寒偷眼去瞧,王夫人和楚熙臉上都是陰晴不定,想來兩人此刻的心情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的清的。
“啟稟陛下,楚家忠君為國,絕不會有此等下作陰毒的藥物,更不會拿來害自家的女兒。這必是那趙氏所為,也是臣妾家門不幸。侯爺和臣妾早就想休了趙氏,如今,臣妾請陛下容許臣妾將趙氏休掉。……臣妾長子楚熙,陛下知道他的性情,他對陛下絕無二心。只是年紀輕,被那趙氏迷惑。請陛下看在他年紀輕,從輕發落。”
王夫人跪到皇帝面前,邊哭邊說。楚熙也撲通一聲跪倒在王夫人身邊。
“娘,欣雅她……,她已經知錯。況且今天的事還沒查清,未必就是……”
“你這逆子,你妹妹都成了那樣,你還在替那毒婦說話,你。你定要害死咱們全家才開心嗎?你父親走之前的吩咐,若你冥頑不靈,就將你逐出家門。在你跪求陛下放過她時,我就該這么做了。只是做娘的心軟……。如今,你只說,你同意不同意休掉趙氏,若不同意,你從今就不必再姓楚。”王夫人又急又氣,舉起巴掌打了楚熙幾下,楚熙倒沒什么,王夫人搖了兩搖,暈倒在地上。
啟宗皇帝忙傳太醫救治王夫人。
水幽寒在旁邊暗自皺了皺眉頭。前些日子知道楚侯爺去了邊關,水幽寒就知道皇帝對于楚家還是信任的,否則不會這個時候撒手讓楚侯爺離京。那天在宮門口,之所以要點撥楚熙,她是在試探,不過試探的不是皇帝的意圖,而是試探楚熙的態度。結果楚熙寧愿觸怒皇上也要保趙欣雅。有這樣的楚熙在,趙欣雅就總能東山再起。而楚熙此舉同時也讓他失去圣心。楚熙要救趙欣雅可以有很多途徑,徐徐圖之。而楚熙金殿跪求,一個手掌京畿護衛重兵的人,為了一個犯了欺君之罪的女子,在文武百官,京城百姓眾目睽睽之下,如此行事,根本不是給皇帝臺階,而是給皇帝難看,在逼迫皇帝。
水幽寒看在麒兒的面子上,并不打算對付楚熙的。但是如果楚熙一定要做趙欣雅堅強的后盾,那就只能跟著趙欣雅一起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