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來微雨,將那些羞答答的花兒澆得越發嬌艷欲滴,屋子裡也添了不少濕寒,只是那寒氣卻奈何不得現在的南歌,就見那泛黃的帳內,一個小小的身軀被邊上結實高壯的男子埋個嚴嚴實實,除了蕭遲脖子間那小小一個呼吸的間隙,南歌連腦袋都快被蕭遲埋住了,若遠遠的看過去,幾乎瞧不出原來床上還多出那麼一個人來。
而那個睡在外側的男子早已經醒來,半睜著黑沉的雙目似是很享受現在的氛圍,也似是在觀察懷中那個小糯米糰子,直待那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復又將那雙眼闔上。
南歌哼哼唧唧的睡醒過來,只覺得鼻尖的呼吸都是一種獨有的氣息,那氣息熟悉又陌生,南歌方睡醒,正是最迷糊的時候,也沒有留意這些,現下被子裡暖洋洋的,舒服得她都想賴在裡邊不願醒來,便下意識的蹭蹭邊上的熱源,只是臉頰邊上結實細滑的觸感,還有咚咚咚的心跳聲,都在提醒著南歌這絕不是枕頭該有的感覺,這下子腦中哪裡還有丁點的睡意,全被蕭遲昨晚的行徑佔滿了。
動動雙手,想揉眼睛,無奈現在手還被那般禁錮得牢牢的,氣得南歌又逮著昨天那地方狠狠的咬上去,直到蕭遲將她放開才恨恨的瞪上他幾眼,從他身上翻過去下床梳洗。
蕭遲沒起身,就那般躺在床上,手臂墊在腦袋後邊側頭看著南歌在那抹胭脂、描眉、綰髮髻,就像是晨間看著妻子梳妝的丈夫一般。南歌穿戴整齊,轉過身一看,見蕭遲還大模大樣的躺在床上,心頭又想到這人抽風的行徑來,原還要瞪他幾眼或是唸上幾句,但想著紀執那保持距離的話,便也淡下心,別開眼去料理搖籃中的兩個小傢伙了。
蕭遲的眼珠子自起床後就沒離開過南歌,她幾經轉換的神色自然叫他瞧了個清楚,黑沉的雙眼微瞇,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正掀開被子打算穿衣裳,便聽見門吱呀一聲,那穿戴較平常隆重些的林大娘已經進了屋子,先是看了看南歌,又和小包子親近一會,才對一邊衣衫不整的蕭遲道:「這孩子怎的還不動彈?今天可是孩子洗三呢,仔細著耽擱了……」這話還沒有說完,林大娘的眼神閃了閃,往蕭遲脖子的方向一連瞄了好幾眼,最終還是沒有將話說完,就把東西往南歌身上一推,交代幾句,就推說有事情要忙活便出去了。
臨了還交代蕭遲今天的穿著打扮還是要慎重些,頭髮不能再像平時一樣草草的攏成一束了。
知道今天是孩子洗三,在老人看來是很重要的日子,若蕭遲再像平常那般將頭髮攏成一束,老人家自然是受不得了,南歌只得把蕭遲推到了銅鏡邊上,拿了梳子過來幫他束髮,纖白的手指就那般流連,細滑的髮絲如同流水一般劃過指尖,這般的境況,怎麼品也應當是件極親暱的事情,只是兩人一個是體會到了不曾說,一個卻佯裝毫無所覺,一直出了屋子還是沉默著,這氣氛相比起以前來,真是怪異得很。
出來的時候林大娘還好好的打量了南歌好幾眼,見蕭遲轉到一邊了,才將南歌拉到一邊低聲道:「你們新婚夫妻雖是黏糊點,但也不能耽擱正事,今天孩子洗三禮,妳瞅瞅你們將我那老木床折騰的,男人家就不該慣著他,年輕人,悠著點得好,別到老來後悔……」
南歌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林大娘說的她自然知道,不禁漲紅了一張小臉,吞吞吐吐的解釋道:「林大娘……我……我不是。」南歌心下想說的是她和蕭遲不是夫妻,但轉念一想今早上的境況,若說不是夫妻也不恰當,便將後半句又吞了回去,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然南歌這模樣在林大娘看來就是害臊、狡辯,便揮揮手一副她明瞭的樣子道:「別吞吞吐吐的道不清楚,我們也是從年輕人過來的,還能不清楚?何況昨晚你們那動靜大的,連我睡覺都能聽見木床的嘎吱聲呢,快別再害臊了,現在和蕭家小子去門口迎客吧,裡頭交給我和妳大爺就行。」林大娘那般說完又風風火火的忙活去了,獨留下南歌在一邊氣呼呼的又詛咒了蕭遲好幾句。
因蒼玄村落偏遠,遂來的也就村子裡普通的農戶人家,自然是比不得南歌及笄那會的盛況了。南歌看著手中的紅糖、雞蛋、油糕一類的東西,心裡著實彆扭得很,倒不是她嫌棄這些禮輕了或是怎麼的,實是聽林大娘說送過來的這些東西是給產婦進補的,這陡然被安上了「產婦」這稱號,可叫她如何好受?何況這「孩子他爹」還在她邊上冷冰冰的站著幫忙迎客,這和昨晚的事情混在一塊,可不是叫南歌彆扭得緊嗎?
偏這村子裡的人真熱情得緊,幾個村中的老婦就將南歌和蕭遲圍在中間,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嘰嘰喳喳的談論著夫妻相處和養兒育女之道,還一口包子他娘、包子他爹的叫著,直叫得南歌想躲到屋子裡去。
方說到夫妻相處的時候,南歌邊上一個穿著較常人略花俏一些的婦人忽掩著嘴咯咯咯的笑起來,一邊笑著還一邊伸手指著蕭遲脖子道:「原我們還擔心包子他爹太清冷了些,這小年輕的莽撞不知事,鬧僵了不美,現下看來是我們白操心了,瞧瞧人家這熱乎勁兒,可不是叫我們這些老婆子眼紅死。」
聽罷眾人噤聲,直往那處看去,就見那古銅色的脖頸上出現一圈淡紅的牙印來,雖消下去不少,不十分明顯,但那小巧的一圈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留下的了,幾個婦人皆對視一眼便曖昧的哄笑起來,直笑得南歌這個臉嫩的羞得滿臉通紅,只是現在她也不好走開,只得在那邊受著,背地裡不知道擰了蕭遲多少下,直到林大娘說時辰到了,南歌這才鬆一口氣上前去幫忙。
那林大娘原就做了數十年的收生嬤嬤,這事情操持得自然不會有一點點錯處,小包子和小丸子剛被抱起來,身上也沒穿衣裳,就見胖乎乎的小身板扭了扭,小圓手就直往身上抓,像是很癢似的,小臉更是不正常的燒紅,也許真是難受得厲害,小嘴一癟,終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只是那哭聲嘹亮得分外詭異,似是能穿透遠山直入雲霄,震撼人的靈魂一般,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一道紫色的雷電就那麼直直的劈在林大娘的院落中,還不待眾人反應過來,「轟隆」又是一聲巨響,直叫人耳中嗡嗡發麻。而包子就像是被誰控制住了一般,一下子便自南歌懷中騰飛而出,原本懵懂的雙眼,頃刻間就凜然的叫人不敢直視,周身淡淡的銀光凝聚著,冰寒之氣便自他身上溢出,陣陣威壓叫眾人如同千斤在背,連喘息都是件困難的事情。
在小包子的威壓之下,原本好好的待在南歌懷中的小丸子也怪異的嘶叫一聲,騰的一下子就飛奔出去,虛空立在小包子對面,兩眼潮紅的看著他,同樣的高傲,同樣的凜然,只單單氣勢就叫人心生折服之意,不敢有一絲侵犯。
南歌被那威壓壓得有些站不穩,正想扶著邊上的桌子,就被蕭遲一把攏在懷中,緊緊的摟著,南歌現在注意力全在那兩人身上,也沒留意許多。
這其間「轟隆」又是兩聲巨響,兩道雷光就那麼直直的劈在了兩個小小的人兒身上,尖嘯、龍吟就那般自雷光中溢出,似痛苦,又似滿足,還不等南歌反應過來,雷光就像被人吞噬了一般,只留下兩個虛空而立小小的身影,一墨黑,一銀白,雖威壓猶存,但看向南歌和蕭遲的眼神又滿是依戀了,他們似是有些不習慣的甩了甩身後的小尾巴,這才一前一後的飛到了南歌身邊。
現在的包子和丸子個子都很小,腰身大概就三根手指粗細,鱗片細膩又光滑,一左一右的纏在南歌手臂上,冰涼又細膩,南歌睜大了眼睛細細的打量變身後的小傢伙,還真不敢相信現在這軟軟纏在她手上的就是自己抱了許久的奶娃娃。
包子現在全身都是銀白的鱗片,雖然現在還很小,但是龍的特徵還是能瞧個清楚,牛鼻、馬臉、鹿角……不過都還迷你得很,看著不威風,倒是可愛得緊。而丸子更像蕭遲,人從頭黑到尾,連眼珠子都是漆黑的,像是條軟軟的小黑炭。
南歌確定兩人沒事,便又將兩人又放回了小床上,就聽「碰」的一聲,包子和丸子又恢復了原來的奶娃娃的樣子,還咧著嘴咯咯咯的笑得歡實。
聽見小傢伙的笑聲,村民們也紛紛回過神來,就好似剛才的事情不曾發生過一般,誰也不多問。林大娘摸了摸兩個小傢伙的臉頰,看著已經七八個月大的包子和丸子笑著對南歌道:「孩子洗三辦得有些晚,這時候只怕都能叫人了呢。包子,丸子,叫阿爹、阿娘。」
南歌聽了心中一驚,正想出口阻止,小包子已經咧著長了一顆小米牙的小嘴衝南歌和蕭遲咯咯一笑,含糊不清的道:「阿娘、阿爹。」小丸子也緊跟著開口了,聲音還真是洪亮得很,直叫整個屋子裡的人都聽個分明,「阿爹、阿娘!」
阿爹、阿娘……阿爹、阿娘……
南歌臉色泛青,似是不能接受她已經是孩子他娘的事實,然孩子他爹卻似是瞧不見懷中小糯米糰子的悲憤一般,掃一眼包子後便淡淡的垂眸,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那個被佔便宜還不自知的糯米糰子,眼底那細碎的歡欣正告訴人們,他對懷中的軟玉溫香很是滿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