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在「倚欄聽雨」倒是住得很是舒心,且在晚上的時候她還特意和月極對話過,他說包子和丸子適應得還不錯,只在念叨南歌的時候哭上了幾句,後來聽見南歌的聲音便乖乖的睡下了,這叫南歌很是鬆了一口氣,畢竟離開岳家來這裡,她最擔心的還是包子和丸子,現在看到他們沒什麼大問題,也就可以在這裡放心的住上幾天了。
至於蕭遲……南歌目光有些不自在的閃了閃,鼻子輕輕一哼,臉上帶些憤憤的想著,就那冰坨,她管他去死!咳咳,某人昨晚好像又拒接某冰塊的通話請求了。
「賀蘭姑娘這麼早,昨晚睡得可好?」正在二樓擦桌子的店小二見南歌下樓,抖了抖抹布問道。
南歌含笑溫聲道:「小二哥早,正想著太陽還沒太烈去鎮子上轉轉。可是用過早膳了?」店小二很是燦爛的咧出一嘴白牙來,又繼續擦著下一張桌子,「勞姑娘牽掛,方用過。這下倒好,正趕上鎮子上的早市,好些人家撐著船來賣些東西,姑娘不妨去瞧瞧,只是晨霧還未散開,多添些衣裳吧。」
南歌含笑著應過,又屈膝行個半禮才下樓。掌櫃見南歌下來也很是熱情的衝她打招呼:「賀蘭丫頭這麼早可是要出去?」
「是呢,掌櫃伯伯。聽小二哥說有早市,想去轉轉。」南歌一邊回答,一邊給掌櫃遞過兩個瓷罈,是她做的剁辣椒和香辣魚乾兒。掌櫃和店小二都喜辣,這幾日兩人對她的照撫不少,她好歹也盡些心意。
掌櫃聞著味兒就知道是什麼,笑咪咪的收下了,又給南歌遞上一個桐葉包的糯米雞,還呼呼冒著熱氣,香味兒一陣陣的勾人得很,「給,在路上當早餐,記得早些回來。伯伯給妳將碧螺春留著。」
「好,謝謝掌櫃伯伯。」南歌小小的咬一口糯米雞,香糯的味道馬上充斥了整個口腔,叫某個吃貨很是滿足的嘆上一口氣,又衝掌櫃揮揮手,轉身出了門子。
同理在《安眠》中算是個旅遊型的小鎮,沒臨近怪區,也沒有什麼任務,平日來往的多是來觀光的老年玩家或情侶一類的,現在天還很早,也就現實中七點半的樣子,更是沒幾個玩家的影子了。
清晨的同理又別有一番味道,晨霧還繚繞未散,連香樟黛瓦都顯得迷濛了幾分,沒有走近,誰也不知道在那晨霧下是什麼樣的風景,或有一座石橋,或有一方粉牆,倒是叫人添上了幾分期待。唯小河依舊被樟樹遮著,偶然掉下一片葉兒來,便會在河面驚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來,只是小河上淡淡的青煙卻不會為著這幾片樹葉止住,依舊裊裊的升騰著,看著很是飄渺。
店小二說的早市便是在鎮中心的一條河道上,與別處不同的是,他們不是在地上擺著小攤,而是將自家的小舟划出來,舟上多半滿滿載了一舟的貨物,也多是自家做的一些玩意兒,誰要是看上了,便可走到小船前問價兒,倒是和南歌以前居住的地方不太相像,不過真真新奇有趣得緊了。
「婆婆,這個怎麼賣?」南歌指的是一個小玩件,深棕色的核桃上雕刻著艘小船正靜立在雨點敲碎的湖面上,右上側的位置還刻了「共眠一舸聽秋雨」一行字,倒是有些風雨與共的味道在裡面,然南歌卻依稀記得,這下一句應該是「小簟輕衾各自寒」,大概是咫尺天涯的意思。
這核桃小巧,雕工也相當細緻,南歌一見就喜歡得不行。那老婆婆看著南歌呵呵一笑,露出一嘴稀疏的牙齒來,聲音也帶著些許沙啞,「小姑娘,這是一對的,妳看看另一個可是喜歡?」說罷又拿出一個來,雕的是一個老頭子對著鏡子給老太太畫眉,自然左上角也有一句:「便作白首也相惜。」這一句南歌倒是未曾聽說,也不知道是誰作的,對上實在生硬一些,不過意思倒是好的。
「共眠一舸聽秋雨,便作白首也相惜。」南歌低吟著,提了核桃上的吊繩,看著底下的殷紅穗子輕輕在風中晃蕩著,便覺得心口跟著穗子輕晃起來,也不知亂得是為那般。
「小丫頭可是有共眠相惜的人了,不然怎麼看得這麼入神?」老人見南歌瞧得怔住了,便含笑帶些打趣的問道。
南歌面上微微一紅,赧然的搖頭,也不知自己怎麼就在這時候怔愣住了。
「莫忙著搖頭,說不得那人就在妳身邊,只是妳無所覺呢?」老人家笑得依舊很是慈愛,若不是話語間有些促狹的味道在,說起來還真像是那麼回事。
她身邊?不知怎麼的,南歌心頭卻浮現出一個淡淡的影子來,但立馬被南歌狠狠壓下了,暗啐自己是被虐狂吧,怎麼這時候想起了那個霸道又俊美「凍人」的冰山來?忙轉開心思問道:「不知道這對雕刻怎麼賣?」
「小姑娘既然喜歡,就算妳五十文吧。」老人家也沒將它很當回事,隨便開個價便揮手叫南歌拿走。南歌收了小核桃,又摸出一兩銀子來遞給她,含笑道:「好東西可不能叫它掉了身價,婆婆疼惜我,我也疼惜它呢。」
老婆婆也知道她是不忍叫她吃虧,欣然收下後還送了一串用線穿起來的茉莉和一大捧還帶了晨露的白玫瑰。茉莉被老婆婆幫著繞在了髮髻上,幽幽的香氣便一陣陣的繞在南歌的鼻尖,南歌倒是欣喜得很,也沒將玫瑰放進丹青手鐲,用雙手抱著,微微一低頭便能聞見玫瑰馥郁的香氣。
看零星只有幾隻小船停著,南歌覺得也到了回去的時候,便尋著另一條路準備繞回客棧去,順道也多在附近看看。
這行經的巷子很小,邊上多是兩道圍牆隔著,也不知是誰家辦喜事,請了一個戲班子過去,正咿咿呀呀的唱著不知名的調子,南歌素來不喜這個,也聽不出個名堂來,只覺得那調子倒是有些味道,便歪頭凝神聽了一會,忽聽後面一聲短呼,跟著便一陣腳步聲傳來。
「妳……妳還記得我嗎?」南歌也凝神看了看眼前一個圓臉的女孩子,就見她描了淡妝,頭髮規規矩矩的綁了一個馬尾,許是覺得貿貿然將南歌叫住,很是不好意思的紅了小臉,紅彤彤的像個蘋果一般,看著有些熟悉,歪頭細細一想,正是她擺攤時的第一個顧客,便淺淺一笑,有些不確定的道:「妳是綠……綠光對嗎?」
綠光雙眼一亮,似是很高興南歌能想起她來,連忙點頭,有些靦腆的道:「是啊,是啊,沒想到妳還記得。」綠光話落,跟著一個綁著小辮兒的女孩兒氣喘吁吁的追了過來,拉著綠光呼哧呼哧的喘著氣道:「綠光,妳怎麼跑得那麼快?我差點就找不見妳了。」她看一邊還站了南歌,很是疑惑的打量了南歌幾眼,這才小心的拉了拉綠光的袖子,小小聲的說:「綠光,那是誰啊?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綠光臉上的紅暈還沒有退去,幫著拍了拍那女孩兒的後背,笑著向南歌介紹道:「這個是我的好朋友桑晨,妳叫她晨晨就好了。」
「晨晨,這就是我跟妳說的上次賣給我胭脂的那個姑娘,昨天妳還看見她在船上彈琴呢,她叫……叫……」
見她都脹紅了一張臉,南歌便主動開口道:「我叫南歌,妳叫我南歌便好。」
桑晨小臉兒一亮,很是興奮的看著南歌道:「原來妳叫南歌啊,上次小光帶回來的胭脂就叫我羨慕了好久,可是她可小氣了,只許我用一點點,別的地方又買不到,妳這裡還有嗎?」
「胭脂已經沒有了。」有的都是今年用嗜血薔薇花瓣新作的,屬性太好了,南歌也不敢隨便拿出來。
桑晨聽罷便馬上垮下肩膀來,一臉的失望,特別是她五官小巧精緻得很,看著就像個洋娃娃一般,還真是可愛得不行,她那一雙晶亮眼睛還盯著南歌骨溜溜轉著,似是在回憶著什麼。
綠光見桑晨難過,便笑了笑轉開話題道:「南歌,妳接下來要去哪裡啊?」
「我要回我住的客棧。」南歌淡淡的,也沒有多談的意思。
「是不是『倚欄聽雨』?」綠光問得有些急切,南歌雖疑惑但想著「倚欄聽雨」是座茶樓,知道了也不奇怪,便微微點頭算是承認,誰知這兩人似是來了興趣,定也要跟著去看看。
一路上都是兩人在嘰嘰喳喳的說話,南歌只時不時應上兩句,不是很疏離也不是很親熱,畢竟幾個人也才見過一兩次面,且她就是感覺那個綠光沒有她第一次見面時表現得那樣靦腆溫柔,一路上話裡話外多少有些試探套話的味道,桑晨還好些,驕縱蠻橫有些,但不是什麼愛耍心眼的,所幸說不定也見不上幾回,南歌只小心應對著,沒什麼深交的意思。
「賀蘭丫頭回來了,可是買著什麼喜歡的?」掌櫃一見南歌回來便很是高興的衝南歌打招呼,南歌淺淺一笑,揚了揚手中的花兒道:「收穫不小。」
掌櫃笑瞇瞇轉過胖乎乎的身子,從最上層的櫃子裡拿出一個小竹筒,「女孩子家家的都喜歡什麼花兒啊朵兒啊的,我看後院的茉莉開得好著呢,等會我叫柱子(店小二)給妳摘上一籃子,給妳串著玩兒,我瞧著好些小姑娘都喜歡串茉莉花兒戴,想來妳也是喜歡的。」
「謝謝掌櫃伯伯。」南歌自然是笑瞇瞇的點頭,她小時候也常和奶奶串茉莉花兒戴,只是那時候不興梳髮髻,一般都像項鏈兒似的掛在脖子上,或是用別針別在胸前。
「快上去吧,伯伯這就給妳泡碧螺春,這個是今年春雨採的,保准妳喜歡。」
南歌將一枝還帶著露水的玫瑰輕輕放在櫃台上,對那碧螺春倒是沒有什麼感覺,畢竟她實在不是什麼品茶的料子,只是同掌櫃的說過了,掌櫃的依然如故,南歌也就沒有多說什麼,衝掌櫃的打過招呼後,便轉身向背後兩個正滿臉震驚的人道:「妳們要上去喝茶嗎?」她自然知道她們在驚訝什麼,但要因為掩飾自己的NPC好感度,叫她刻意疏遠掌櫃的,她還真做不出這事來。
最先是綠光反應過來,面上有些複雜的看著南歌,連笑容都有些勉強,「既然來了,我們也上去看看,不然可惜了。」
桑晨這才似是反應過來,跟上南歌和綠光的步子,面上還很是不敢置信的道:「南歌,妳是怎麼辦到的?那個NPC好像很喜歡妳啊。真是的,平常都是一副誰欠他幾百兩銀子似的……」
南歌只衝她淺淺笑了笑沒有回答,由著她在那嘀嘀咕咕的抱怨著NPC的種種「惡行」。
現在樓上已經來了兩個客人,正臨著欄邊坐著,年長些的神色淡淡,似是沒有看見邊上多出一個人來,悠悠的喝著茶,至於邊上那個年輕的……倒還真是熟人。
南歌微看一眼邊上的綠光,見她面上雖然依舊笑得溫和,但眼睛還是止不住的往那個方向看了好幾眼,不由得淡淡一笑,垂下了眼睫來。
或許她現在可以理解她為何問「倚欄聽雨」的時候語調那麼急切了,指不定她能賣出胭脂還是搭了人家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