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的鈴音一響,紀桐疏彷若聽見了衝鋒號一般,噌噌噌的往外衝,一直到了商貿中心門口,才鬆了一口氣,要不是聯邦政府對女性的保護十分嚴密,她一點都不懷疑那些人能衝過來活撕了她。
還不待她緩一會子,就聽後面有人喝道:「滾開窮鬼,沒看到擋住我的路了嗎?」那聲音又嬌又細,直直的扎進人的耳膜,叫紀桐疏不禁抬手揉了揉耳朵。
回頭細細一打量,看著還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呢。
她有著一身淺蜜色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彷彿能泛出光來,頭髮也剪得短短的,五官輪廓更是精細,像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一般,其中最搶眼的當屬那紅豔水潤的嘴唇了,讓人恨不能親上幾口才過癮,只可惜現在那漂亮的嘴唇正朝著她厭惡的撇了撇,那女子雙手環胸直挺挺的站在那裡,像極了雄赳赳氣昂昂的公雞。
「我瞧著這路很寬的,妳怎麼就非要我讓開呢?」紀桐疏氣性是好,但也只針對那些對她好的人,現在有人無理取鬧了,自然沒有好聲好氣給人讓路的道理。
那女孩子見紀桐疏不但沒有被她嚇著,還和她爭辯起來,不由得微瞇了眼,一個貧民死丫頭也敢頂撞她,誰給她的膽子!
「滾開,還要我再說一遍嗎?不過一個貧民丫頭,也敢跟我頂嘴?妳想死啊!」
紀桐疏挑眉,她看起來那麼像貧民嗎?暗暗打量了眼自己的穿著,一切都沒問題啊。今天她上身穿的是天香紗繡忍冬紋的短袖上衣,下配一條藏藍色的長裙,鞋子是原木厚底高跟鞋,且那些刺繡更是她自己繡上去的,與機器人繡的還是有所區別,怎麼看也不能將她當成個貧民啊。
待看見又一次停在路邊的公共汽車,紀桐疏才了悟,原來她看自己是坐公車來的就鄙視上了是嗎?於是側身讓了路,燦然一笑道:「我還真不知道擋了您的路呢,以前常聽人說,人有人路,狗有狗路,我原本還不信,現在看了才知道,可不就是狗有狗路嗎?您快請吧,我還是不耽誤您了。」
說罷也不管那女孩是什麼表情,步履輕盈的走了,徒留下那女子傻愣了半天才尖叫著要找她算賬,但紀桐疏能叫她找著嗎?早就跑得沒了蹤影了。
論說起來,在未來已經完全可以在家購物了,且還能看看物品的質量、大小之類的,而之所以會有這個商貿中心,不過是類似於保留一種傳統文化,倒是有不少人願意在沒事的時候來走走轉轉。
今日紀桐疏到商場來是為了淘一些合用的材料,像是雕刻用的木頭、刺繡用的絲線綢料、書畫用的紙筆顏料,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買一把合用的古琴。
誰知用光腦一查商貿中心的資料,她要買的東西竟都在12樓——古文藝物品銷售中心。紀桐疏對此感到無言,畢竟未來都用光腦和電子檔記錄東西了,真正用到紙筆的還真找不出幾個來。
古文藝銷售中心的面積很大,和現在的商城一樣分出許多店面來,每個店面都裝修得古香古色,只是有的是古中國風,有的是古歐美風,當東方風情與歐美情調相互碰撞但未結合,那就有點……怎麼說呢?說好聽點是創意,說不好聽的那就是不倫不類了。
紀桐疏看了好一會子,強令自己自動忽視掉那另類的裝潢,直接朝一間室內點著紅燈籠的店舖走去。
店裡擺著的多是古代女子的飾品和衣服,當然這古代服裝還包括21世紀的T恤、牛仔褲,在這個穿什麼衣服都不奇怪,甚至裸奔都合理的時代,紀桐疏也就不懷疑這些衣服是否賣得出去了。
「小姐,需要我幫您介紹嗎?」紀桐疏有些意外這家店的店長是個活生生的女人,不要懷疑她的用詞,和那些使用智能機器人來看店的店舖比起來,這裡的店長可不就是活生生的嗎?
紀桐疏看了看店裡其他幾個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討論的女孩子,向她淺淺的笑了笑,禮貌的回絕了。
店裡的衣物擺放得很整齊,每個朝代的衣物都有專屬的櫥櫃,旁邊還標有那個時代的服裝首飾的介紹,讓人感覺非常貼心。
紀桐疏仔細端詳衣服的作工面料,看著皆很是不俗。聽說現在的仿製工藝可是十分厲害,那些古代的真絲、雲錦等等面料都能原模原樣的仿製出來,而且價格便宜,若不是政府對專利權的保護相當重視,還不知道要打擊多少人的創造力和積極性呢。
「你們這裡賣不賣服裝面料?」紀桐疏瞧著這些衣服的布料都相當不錯,不由得問道。
店長雖然有些疑惑這小姑娘為什麼放著漂亮的衣服不挑,反倒要那些未加工的面料,但還是禮貌的回應:「有的,請問您要哪些呢?」
紀桐疏將所要的材料一一報了出來,還問了不少絲線繡線之類的,其種類之豐富叫店長詫異不已,好多東西可是店裡都沒有擺出來的,連購入這些的自己也未必記得那麼全面,這讓她不由得多打量了南歌幾眼,又看到她上衣的繡紋很是精細,不禁開口問道:「小姐衣服上的刺繡真精緻,不知道是哪一個型號的機器人做的呢?」
紀桐疏也不好說是自己繡的,那樣太招眼,只含糊幾句帶了過去。店長自然也不再多問,只是對她的態度又恭敬了幾分,以為紀桐疏又是哪個大族的小姐跑出來玩了。
店長轉身去一旁登記,紀桐疏獨自在那裡再次仔細的觀看,忽然瞧見沒留意到的櫃檯角落,數排整整齊齊的簪子擺在絨布上,無論是作工還是材質都精美得很,只是看那樣子好似乏人問津,不由得幾步走過去問店長道:「我可以試試這個嗎?」
店長見紀桐疏竟要看那沒人要的簪子,自然是滿臉的笑意,「當然啦,您隨意試。」
紀桐疏被她那突來的熱情態度弄得有些莫名,又看了看店裡齊刷刷都是短髮女郎,忽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未來的女孩子大多崇尚短髮,那樣比較方便也顯得俏麗,而且即使有人蓄上長髮,對簪子也是莫可奈何,只有喜歡這類物品的人買上幾支收藏罷了。
這倒是讓紀桐疏撿了個便宜,忙高興的挑上好幾支,想著回家後將賀大娘教的髮髻也仔細的學學。待付過賬,也不要店長幫忙寄回家了,直接挑上一根簪子利索的將頭髮簡單的盤在頭上,平時她刺繡的時候,便會隨手尋一根細細的棍子將頭髮綰起來,這髮式方便得很。
只見她一半的頭髮細細的綰著,一半隨意的披在肩上,簪頭上的墜子隨她的動作一搖一擺的,襯著那白衣長裙,讓紀桐疏越發飄逸起來,惹得店中的小姑娘看了好幾眼。
紀桐疏自然是看見了她們偷偷飛過來的眼神,只略略一笑的將簪子放進包裡準備離開,還不待走出幾步,就聽那熟悉的尖細嗓音直直的衝她飆來,店裡好幾個人都不由得皺了皺眉。
「是妳!」
紀桐疏一看,可不就是那個在大門口有意刁難她的女孩子嗎?那女子見到紀桐疏就像看見了仇人一般,噌噌幾步走到她跟前,一臉猙獰的道:「妳個該死的貧民竟敢罵我,妳……」她似是想要放出什麼狠話來,但看了看一旁的店長,最終還是囁囁嚅嚅的收了聲,氣鼓鼓的看著她。
紀桐疏挑了挑眉,知道她對這店長有些忌憚,更放心了,朝那女孩兒笑靨如花道——
「這位小姐,話可不能亂說,請問我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罵了妳呢?」
那女孩子見她不但不生氣不害怕,反而言笑晏晏,更是生氣了,「就在剛才,在大門口妳、妳罵我是狗呢,還說什麼人有人道,狗有狗道的。」
紀桐疏不驚不懼,笑得越加燦爛,「那我問妳,是不是妳先辱罵與我,還叫我在『偌大』的門口給妳讓路呢?」
那女孩也不迴避,下巴一昂,「是又怎樣?」
紀桐疏神色不變,繼續說道:「那是不是我把路給妳讓出來了呢?」
那女孩子方想接嘴,但一想又不對,柳眉一豎道:「可是妳說了人有人道,狗有狗道,這不就罵我是狗嗎?」
「那我可指名道姓說是妳呢?」
紀桐疏這麼一句叫那女孩子哽了半天,接不上話來,她委屈的一跺腳,衝著門外一名和人說話的中年男子喊道:「爹地,你看她欺負我。」
紀桐疏仔細一看,哎喲!這不是原身那不負責任的老爸嗎?說起來紀桐疏自殺的原因,很大一部分來自於他和原身的母親呢。
那麼眼前這個驕縱任性,像永遠長不大的女孩子,不就是她便宜妹妹?這下可真是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