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能看見那隻母狐狸,那些人又何嘗沒有發現?只是還不待他們有所動作,無力感就襲遍全身,一個接著一個倒了下去,此時,森林裡只聽見咚咚咚的響聲。
「香慢」,南歌不是第一次使用,但南歌第一次那麼恨「香慢」的發作速度。早在小狐狸撞到樹上的時候,南歌就將藥放了出去,原想等藥效發作時將小狐狸救下來,誰知小狐狸已經傷痕纍纍生命垂危了,「香慢」才開始生效,而此刻的南歌卻已為了那個小傢伙泣不成聲了……
蕭遲見那幫人全都倒下,終於放開了禁錮著南歌的雙手,南歌幾乎是飛奔一樣衝到了小狐狸身邊,一個個技能就如夜空中閃爍的煙花一般,拚命的往小狐狸身上扔。小狐狸的外傷倒是復原得很快,原本灰黑的毛髮也變成了最初的雪白,只是青碧的眼珠卻如蒙塵的寶石,暗淡得叫人心酸……牠的內傷還是太重,身上的血又基本流盡,就算南歌能幫牠修復那些外部傷口,但那流盡的血液和內傷南歌卻無可奈何了。
小狐狸許是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小小的腦袋死命的往母狐狸所在的方向扭著,四隻蹄子一下一下的劃著,掙扎著想站起來,只是努力了半晌卻未能前進一步,還是母狐狸快步走到了牠身邊,伸出舌頭來極輕極輕的舔著小狐狸潔白的毛髮,嘴裡不斷發出「唔~唔~」的聲音,好似在絕望的哭泣一般,一聲一聲, 悲切的叫一旁聽著的南歌哭得不成個樣子,只能不斷地甩著各種對狐狸還有些用處的技能,就算不能將小狐狸救下來,也要叫小狐狸一家多相處一會兒。
大人間的悲傷與絕望,狐狸寶寶自然是感覺不到的,牠就躺在小狐狸的爪子邊上,伸著柔嫩又軟趴趴的四肢,朝那個有著熟悉氣味的地方奮力挪動,一雙眼睛還緊閉著,毛乎乎的腦袋就這麼沒有方向性的朝前伸,憨態可掬得很。小狐狸現在已經無力了,靠著意志強半睜了眼,看向母狐狸和小狐狸的目光滿是留戀又滿是心安,揪得人心口生疼……
「孩子,妳想救牠嗎?」就在南歌哭得有些痙攣的時候,一個空靈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聲音中的寵溺與慈祥叫南歌生不出一點點的反感來,何況他現在提的問題對她來說太具有誘惑性,南歌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我想救牠。」
「呵呵呵,那妳跟著我唸。」空靈的聲音又和軟了三分,「蒼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靈族南歌,願意以我靈族之身軀為介,盡受碧睛靈狐之傷,願其康安,移!」
南歌一聽,大概猜到了這段咒語是要將碧睛靈狐的傷勢全都轉移到她身上,但她還是未曾猶豫的唸了出來。小狐狸之所以會死去是因為沒有適合的藥物來治療小狐狸的內傷,若傷在她身上,事情就得以解決了,不說周大夫給她準備的那些極品藥丸,就她前幾天新製的冷香丸就能叫她不至於死一回了。
只待那最後一個「移」字出口,燦然的光芒就將南歌和小狐狸瞬間包裹在其間,南歌此刻覺得渾身上下就跟火燒般的疼著,而那痛楚不但沒有減少,反是隨著越加閃亮的光芒疊加起來,等最後一抹亮光消失,南歌整個人便像棉花做的一般,軟趴趴的躺在了方才的泥血地上,動一下也不曾。地上的血跡還未乾,濃濃的血腥氣就這麼直直的往南歌的鼻子裡鑽,只是她現在什麼也管不上,由於失血過多,現下腦子裡暈眩得厲害,耳朵還在嗡嗡直響,若不是她五內如火一般的灼燒著,只怕早就暈了過去。
她整個人就在地上蜷曲著,腥甜的血液在她喉頭翻湧著,額頭也因為那劇烈的痛楚沁出一層密密的冷汗,整張臉更像是雪一般的青白。小狐狸現在已經安然無恙了,同那隻母狐狸一齊走到南歌身邊著急的嗚嗚叫喚著,不時用濕漉漉的鼻頭輕輕碰碰她的雙手,又著急忙慌的在那邊轉悠開來,連一旁的狐狸寶寶都沒能顧上。
唯一能幫得上的蕭遲卻不緊不慢,直將最後一個人送進了復活陣,他才不慌不忙的走到南歌身邊,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看著,好似沒見過她這般痛苦,直到南歌恨恨的將一雙貓眼兒瞪得溜圓,他這才不緊不慢的蹲下身來往南歌嘴裡塞上幾粒藥丸。
藥一吃下去,南歌的暈眩耳鳴就好上了許多,臉上的血色也恢復了一些,但現在她身上依舊沒有什麼力氣,看樣子內傷不輕,需要費上一些時日來醫治,可惜現在蕭遲在旁邊,那瓶加了她的血的冷香丸她不敢用,不然她也不會無力的躺在這裡,要等上一會才能動彈了。
「可是後悔了?」南歌還在緩著藥勁兒,那個空靈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南歌基本上可以斷定,現在和她對話的正是那草木之靈,現下他這般問,她自然要好好的答了,「不曾。」
「我看妳倒是難受得厲害,靈族雖善,但也是取之予之,妳既未取又受此折磨,不虧?」
南歌淺淺一笑,對他的問話還真有些無言,她既然做了就不曾想過要圖小狐狸什麼東西,何況現在她做都做了,後悔又能怎樣?虧?怎麼算虧?凡事皆憑本心,問心無愧便好,若真說起來,她還得到了許多東西呢。
「不虧,我得到了心安不是?」南歌微喘了一會,動了動手指,見回復了些力氣,便略鬆口氣,再等一會應該就可以回去了,衝蕭遲方才的態度,她可不敢將自己的希望寄託在他身上了。
那個草木之靈似是對南歌的回答有些意外,語帶好奇的問道:「那妳現在不疼?我可是聽好些人說,賀蘭家的小丫頭嬌氣得很呢。」
南歌臉一紅,還真不知道她嬌氣都出了名了,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疼~但比起以後心裡有個疙瘩,狐狸寶寶失去爸爸,這疼受得還是值得的。」
「呵呵呵,真是個有趣的孩子。妳快和小狐狸回家看看,那個小傢伙可是準備了好東西給你們,等忙好了便來我這瞧瞧吧,許久不曾見過靈族的孩子了,難得有個繼承者,也不能叫靈族的東西荒廢了。」聽南歌那麼一說,那個草木之靈的聲音也輕快不少,只是說到最後,難免有些感嘆起來。南歌估量著,他應該知道靈族的一些事情,只是他說的荒廢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靈族的文明能在他那裡找見線索不成?
還不等南歌想清楚,便覺得身上一輕,又被蕭遲牢牢的抱了起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穩穩的窩在蕭遲懷中,冷香丸的香氣混著他身上獨有的味道瞬間將她淹沒,而獨屬於蕭遲的體溫也只隔了層衣裳煨燙著南歌,南歌甚至能清晰的聽見蕭遲沉穩的心跳,「咚,咚,咚。」一下一下的,卻讓南歌難得的心安起來,甚至,她恍惚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被感染成了同一個節奏,或者,更快一些……
蕭遲微垂了眼睫,抱著南歌的雙手又往懷裡摟了摟,雙眼略微沉黑,似是對手上溫軟細膩的觸感很滿意,但說出的話一如既往的冰冷,還帶了不少的嘲諷,「滿意了?」
就這一句,將南歌從恍惚中凍醒了過來,不用細品也知道蕭遲想說的是什麼了,不由得小臉一板,口氣也不算好的道:「我可不是滿意了嗎?」
南歌性子溫軟,說起來這般和他說話還真是頭一遭,這可是叫蕭遲雙眼微瞇,摟著南歌的雙手更緊了些,南歌都要以為自己會被蕭遲擠扁了。「為了個狐狸,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妳很自豪?」蕭遲倒是難得有這麼長的話說出口,若換了別人,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他哪裡有那麼多功夫管這些?只不知為什麼,今天看見南歌為著一隻破狐狸奮不顧身的,歷來少有情緒波動的他也難得的升起一股怒氣。
然南歌卻沒有細察他的語氣不對勁兒,只是為著他的話嗤之以鼻,氣憤得很,「只怕有些人還不如一隻狐狸,至少狐狸的情感純粹真摯得很,牠今日的所作所為又有幾個人類能做到?今天我救的不是一隻狐狸,他是一個父親。」雖說是物競天擇,她不能將所有的事情都獨自攬下,但狐狸今天的作為實在是對南歌觸動很大,就算是她力所不及也想要試試,大不了就死一次,比起心中久久不安要好得多。
南歌說這話的時候,一雙琥珀色的貓眼兒像是把星辰都揉碎在了裡邊,此時就這般直直的對視著他黑沉的雙眸,連著只堪稱清秀的小臉都亮了起來,截然不同於平日的懶散嬌氣,蕭遲看了也不禁有些恍惚,想來千炙和秦西那般寶貝她,也不全因為有利可圖了。
他淡淡的將視線調開,看了眼依舊繞著他們轉的狐狸,蕭遲一點也不掩飾對牠們的不喜,抱著南歌便轉身往小屋的方向走去,「回去吧。」
「等等,等等。」南歌見蕭遲要帶她回去,急忙出聲叫道:「那個,你帶我去前面好不好?我的東西還沒有拿呢。」說這話的時候,南歌的口氣不免軟上三分,這也沒辦法,有求於人不是?
蕭遲原本不想理她,但見她雙眼霧氣濛濛,滿是祈求的看著他,又體會了下手中溫軟的感覺,覺得就這麼抱著她感覺也不糟,便點點頭,依著南歌的指引過去,由小狐狸帶著往牠的新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