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回來的時候丸子已經醒過來了,正抓著自己胖胖的小腳丫子在那啃著,一見到南歌回來就「啊啊」叫喚著,看來是真的餓著了,整個小臉就那麼一扁一扁的,小模樣可愛得叫人想好好的親上幾口。
現在南歌行動不便,由蕭遲熱好了牛奶,配上研磨得細細的蛋殼沫子,兩個小傢伙咕咚咕咚的喝上了兩碗,尤其是丸子,居然抱著小勺子就不撒手了,誰搶便衝誰哭,叫南歌和蕭遲也頭疼得緊。
南歌現在還傷著,趕路是不能了,在小屋一待,一天又那麼耽擱過去了,只不知道是下午睡得太多還是怎麼的,真正到了睡覺的時間,南歌卻怎麼也睡不著了,眼睛一閉,腦子裡滿是小狐狸撞在樹上的樣子,那流淌而出的鮮血像針扎一樣刺痛著她的神經,叫她覺得喉嚨都乾得厲害,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上幾分,那種無力的感覺好像又出現在她心中,叫南歌緊握了雙手,手上的血色都盡退了下去,全是一片的雪白,連指甲嵌進肉裡都沒有所覺,腦子裡鬧鬧哄哄的左右都理不出個頭緒來。
現在南歌完全可以出去找桃樹或者找薔薇,只要他們任何一個一提點,她也絕不至於那般的糾結,怎麼也比著她一個人在這裡死憋著要強上許多,然南歌這次卻誰也不想找,因她細細回想起來,無論在現實還是在遊戲,身邊好像都有那麼一個可以依靠的人,紀執、村子裡的NPC們、千炙、秦西,甚至是野外的草木都隨時可以給予她幫助,也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她心安理得的享受著悠閒自在的生活,卻忽略了她其實也需要力量去保護那些想要保護的人。
她喜歡過自己的小日子,喜歡寧靜悠然的氛圍,但並不表示她強大後這些都不復存在不是嗎?別人給予的永遠不會真正屬於她,要她自己的能力撐起來的才算是自己的東西,只是……
南歌看了看已經被指甲扎起彎彎月牙痕的掌心,眼中露出了些許的迷茫之色,她要怎麼去追逐自己的力量?像那些玩家一樣去打怪?還是拚命的去尋找靈族的文明、逆天的技能?或者依靠自己超強的NPC好感度去做任務?
南歌一點也不懷疑那樣自己可以迅速成長起來,但那樣的自己還是自己嗎?那不是她進遊戲的初衷。萬事皆憑本心,問心無愧便好,那還會是她的本心嗎?
南歌往被子裡縮了縮,整個人蜷作一團,心中很是不甘。為什麼一定要走上別人的路?為什麼強大就一定要那樣做,而不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同時又能獲得力量呢?就這一刻,靈竹那句話又出現在了南歌的腦海中,「一個人強大與否又豈是一些技能所能衡量的?或許妳現在已經擁有了些許力量,只是妳自己沒有察覺也未可知呢。」
強大不是那些技能和等級可以衡量……她自身的力量……南歌抱著自己的雙腿反覆咀嚼著那句,總覺得在那句話中她會有所突破。她自己的力量?她有什麼力量?書畫?刺繡?琴棋?醫術?
南歌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燦然發亮。是,靈竹說得沒有錯,她有力量,只是她自己沒有察覺罷了,她會醫,但醫毒不分家,她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只要今日「香慢」的速度再快上一些,或者是見血封喉的毒藥,那麼那些人又有何懼?她會棋,雖棋藝不精,但她在陣道上的造詣和天賦卻是連魯漁都連連稱讚的,陣之一道何其玄奧,只要給她佈陣的時間,那些人又有何懼?她還會琴……南歌忽然想到賀大爺傳授她琴藝時說的話,「琴之一道,意重於技,意由心生,琴由心生,先及己,後及人」,琴原本就是感染他們的事物,若是她由琴來感染他們的心緒呢?
想到這裡南歌甚至都有些激動的雙手發顫,也顧不得現在是什麼時候,將被子一掀,披了件衣服就疾步走到琴案邊上,拿出綠綺,閉眼平復一會思緒後,深吸口氣,揚手撥弦,錚錚的琴聲便自綠綺而出。時如策馬疾奔,時如喊殺破陣,直聽得人血氣翻湧,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爆發出那胸中積澱的火氣,這便是——《廣陵散》,就是要勾出你心中的那一股血性,就是要你奮力廝殺,在你為琴聲所惑的時候,你又哪裡分辨得出哪個是敵人,哪個是自己?自相殘殺往往比和對手對決還要淒慘些不是嗎?
而一邊睡著的蕭遲也早在琴聲一起的時候就睜開了雙眼,這大段聽下來連一向自律的他也有一種想要破壞的慾望,若是這個琴聲在兩軍對戰的時候奏起……
蕭遲起身,慢慢走到南歌的房門邊上,也沒有推門入內,在夜幕的遮掩下誰也不知道那黑沉的雙眸下是什麼神色……
南歌現在完全沉沁在了琴曲之中,白天的那一幕幕清晰的在腦海中翻湧著,那些憤怒、哀傷、悲慼、絕望、掙扎也一股腦的通過琴弦傳入了聽者的心中,待心中積壓的鬱氣被宣洩一空後,心中總算是平和寧靜下來,連帶著琴聲也柔和起來,像是拂過臉頰的楊柳春風一般,叫人由心往外的舒適,只想在這樣的琴聲中安詳的睡去。
一曲畢,南歌的手還按在琴弦上似是體悟些什麼,只覺得在這一曲琴音後,她有了些微的改變,又或者在今晚那一番掙扎後,她的改變就開始了,那迷濛的像隨時要滴出水來的雙眸這下有一種叫做自信的東西正在閃亮著……
「怎麼還不睡?」南歌起身收琴,忽見門外有個黑影,看那印在門紗上的身影想也知道是誰了,只是這般問完,又看見自己手上的綠綺,不由得有些訕訕的補上一句,「吵到你了?」話一開口,又覺得蠢得厲害,南歌喪氣的拍拍額頭,暗罵自己幾句傻蛋。
「還沒。」蕭遲倒是沒有計較那問題蠢不蠢,聲音雖依舊清冷得厲害,但南歌就是覺得他現在應該沒有生氣,不禁輕呼一口氣,語調也輕鬆了一些,「早些睡吧,天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趕路呢。」
只是這次蕭遲沒動,似略頓了一會才問道:「方才是什麼曲子?」
南歌不知道蕭遲怎麼想著要問這個,「是《廣陵散》,怎麼了?」
「無事,妳早些睡吧。」
南歌聳聳肩,反正也弄不清楚他想些什麼,「好的,那晚安。」把那些困擾她的事情弄清楚 ,想來能有一個好眠吧,南歌現在極度的心安,那種有底氣的感覺還真不賴呢。
因想通了好些事情,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南歌覺得神清氣爽得很,好心情的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連包子和丸子也多了葉上珠華的果汁可以喝,兩個小家伙頭一次嚐這個,喝上幾勺子後連牛奶都不想喝了,直張了嘴啊啊的叫喚著要。只是葉上珠華雖然是好東西,過了畢竟不好,給了他們一人一勺子後,不管怎麼鬧也不再給他們了。
也不知是早上葉上珠華的果汁藥性強還是小傢伙最近精神足了,原本吃過東西就要睡上好一會子的兩人,都上了雲朵坐騎還骨溜著黑色的眼珠子繞著南歌直轉,南歌到哪裡,小腦袋轉到哪裡,實在是找不見的時候就會癟癟嘴,口中啊啊的叫著。南歌實在是見不得他們可憐兮兮的樣子,最終還是將包子從軟綿綿的雲朵上抱了起來,吧唧親上一口,他那身上的奶香,手中軟作一團的小小身軀,還有那嫩滑的像果凍一樣的肌膚,頃刻就叫南歌心裡軟成一灘純水。這小包子倒是聰明得很,有樣學樣的將小臉往南歌臉頰邊上一湊,嘛嘛的叫上了好幾聲,口水都流出來了還沒有搆著南歌的臉頰。
南歌忙將小包子抱開,一邊幫他擦著口水,一邊皺皺鼻子故意板著臉道:「看看你髒的,口水都流出來了,不害臊,我嫌棄你知不知道,嗯?」
小包子也沒聽懂南歌說什麼,依舊咧著無齒的笑容,往南歌的臉頰上蹭,嘴裡還「啊、嘛嗯、嘛」的叫著,誰也不知道他說些什麼。
南歌捏捏他的小臉,對著這樣軟綿綿的小傢伙還真沒有什麼招架之力,只得將小臉湊過去,忽覺得臉頰一涼,濕膩膩的口水就黏了她一臉,直叫南歌頭皮麻得很。小包子親到她後也算是如願了,一邊咯咯咯笑著,一邊抱著自己的腳丫子啃,那小模樣怎麼叫南歌氣得起來?最終也只能撓撓他肚皮,無奈的嘆一句,「你哦~」
這邊小包子算是哄好了,但是丸子在一邊看著他們鬧得高興,他又怎麼會高興?在小嘴裡啃得口水淋淋的小手一伸,小腦袋也朝前湊著,想著也要學包子親親南歌才好。南歌望了望丸子水水亮亮的兩個小爪子,又看見口水滴答的小嘴,想著放在臉上那濕乎乎的感覺,還真沒有那麼大的勇氣再來上一次呢。
只是丸子似是執著得很,一雙小手就朝著南歌的方向伸著,「啊啊」的聲音叫得更急了一些,南歌眼珠子一轉,主意自然就打到了一邊看書的蕭遲身上,兩隻手拎著丸子軟軟的小胳膊就直接往蕭遲的方向湊,只是蕭遲又哪裡是那麼好算計的?還沒湊多近呢,南歌只覺得手腕一緊,眼前一花,那熟悉的氣味又將她籠在其中,現在一呼一吸間的熱氣全吐在了南歌脖子上,整個堅實的胸膛就那麼煨燙著她的後背,他的心跳聲就在她耳邊,清晰的就像是鳴鼓一般,「咚咚咚……」
還有一顆是自己的心臟,就被卡在了喉嚨間,以著極快的速度蹦著,像是要從她喉嚨間躍出一般,整張臉更是燒得有些發紅,唯有懷裡的小丸子像是毫無所覺一般,為方才刺激的小遊戲咯咯咯的傻笑,嘴裡含糊不清的念叨:「嗯嘛~啊巴巴~」好不歡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