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冬
「這事只怕不成,怎好欺瞞太太?」荀卿染搖搖頭道。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冬霧
松濤院?荀卿染放下手裡的帳冊,問,「出了什麼事?」
「那個叫做玉娘的,上吊死了。」
玉娘?荀卿染微微皺眉,玉娘是和辛婦好一起到總督府的三個女子之一,安排在松濤院的。那三個一直都老老實實做針線,並沒有鬧過事。怎麼突然就出了事,而且還是這樣的人命大事。
荀卿染站起身,吩咐人拿大衣裳來。
「奶奶,還是奴才帶人去看就好了。」許嬤嬤忙上前阻攔道。
「人命關天,怎麼好好的,突然就上吊死了,我得去看看。」荀卿染道。
荀卿染穿戴整齊,帶著人從主院出來,直奔松濤院。
外面的霧漸漸散了。許嬤嬤扶著荀卿染,因為冷的很,荀卿染用披風的帽子將頭遮的嚴嚴實實,兩手也都攏在貂袖筒內。
松濤院門口有兩個婆子守著,見許嬤嬤扶著荀卿染來了,忙上前來請安。
「你們守好了門,沒奶奶的許可,不准任何人出入。」許嬤嬤吩咐道。
眾人進了松濤院,逕直往東廂房來。
松濤院有上房三間,又有東西各兩間廂房,如今西邊廂房住的是善喜,東邊廂房住的是玉娘那三個從軍營來的女人。
西廂房門半掩,依稀能看見,門框上掛著個屍首。
西廂房門口站著三個人,一個就是春喜,如今她臉上的傷早就好了,只留下深淺不一的幾道疤痕,因為一直用著藥,疤痕並不是十分顯眼。一個長相清麗,年紀略長,是叫做綠芙,另一個長條身材面貌俏麗的,叫做倩玉。
這三個見荀卿染來了,都上前來見禮。
「是奴才發現的。」綠芙眼圈微紅,「玉娘早上說不舒服,就留在屋內歇息。奴才出來到房後,汲水洗衣服,回來時,就看見玉娘吊在那了。」
倩玉的說辭也是大同小異,與綠芙不同的是,她在打掃庭院。
「婢子在做針線,聽見她們的叫聲,才從屋裡出來。」春喜道。
「去將人取下來。」許嬤嬤吩咐。
就有兩個膽子大的婆子,推開門,進的屋去,去抱玉娘的屍首。
那門一被推開,就有個黑影從屋內嗖的一聲竄了出來,直奔荀卿染的胸前撲去。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屍首上,這一下出乎意料,不由得都有些發呆。荀卿染躲閃不及,栽倒在地上,用手護著肚子。那黑影發了瘋一般,對著荀卿染的肚子又抓又咬。
「奶奶,奶奶。」驚叫聲響成一片。荀卿染懷遮身孕,這一驚嚇又摔了一跤還得了,都忙奔上前來。
這時就聽得一聲呼哨,院子裡的人只覺得冷風鋪面,一隻白色大鳥從天而降,不過眨眼之間,就將那黑影抓在爪子下,扇了一下翅膀,飛到拿著竹哨的人跟前,落在地上,將掙扎的狸貓牢牢地按在爪子下。
眾人的視線不由得隨著雪團轉動,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身披石青色刻絲貂鼠披風,帽子遮住了半張臉。那人將竹哨收入袖中,又將帽子往腦後推了推,露出一張俏臉,正是荀卿染。
「好樣的,雪團。」荀卿染道。
眾人都驚呆了。
「怎麼有兩個奶奶。」一個婆子張著嘴道。
「哎呀,」摔在地上的荀卿染這時卻沒事人似地爬了起來,摘掉了帽子。
「麥芽姑娘?」
「奶奶真是神算。」麥芽脆生生地說道。
眾人這才看清,方才摔倒的竟然是麥芽。她穿著荀卿染的衣服,又有許嬤嬤在旁邊扶著,前後簇擁著丫頭婆子,也怪不得大家都認為她是荀卿染。
麥芽將掉在地上的貂皮袖筒撿起來,「這可是證據。」說著話,一雙杏眼冷冷地看向瑟縮站在一旁的善喜。
「將她綁了。」荀卿染被紫菀扶著走了過來,吩咐道。
就有婆子按著善喜,三下五除二地綁了起來。
善喜掙扎,「奶奶不問青紅皂白,怎地就綁了婢子。婢子冤枉。」
「這個時候還嘴硬狡辯,你在這袖筒裡放了東西,偷偷養了貓,還以為奶奶不知道嗎?不過是要看你到底耍什麼把戲罷了。」麥芽上去,伸手給了善喜一巴掌,「奶奶本想你若安份,自會治好你的傷,給你安排一份前程,誰知道你心腸這樣歹毒。」
善喜的臉一下子變的通紅,兩眼噴火望著荀卿染。
荀卿染這時卻沒功夫理她,邁步進了屋子。玉娘的屍首已經被取下來,放在一張木板上。
許嬤嬤蹲下身子,先按了按玉娘的脈搏,又去探鼻息,然後站起身,對著荀卿染搖了搖頭,示意人已經死了。
荀卿染看著玉娘脖子上的瘀痕,猛地想起另外一個人,不覺蹲下身去。
「奶奶,這裡晦氣醃舍,奴才帶著人處置,奶奶還是先回去吧。」許嬤嬤道。
荀卿染擺擺手,依舊蹲下身去,查看玉娘頸部的淤青。
「將這兩個也綁了。」荀卿染回身,指著瑟縮在門口的綠芙和倩玉,吩咐道。
就有婆子過去將兩個人綁了起來。
「奴才冤枉啊。」兩人喊冤。
「奶奶?」許嬤嬤望著荀卿染。
荀卿染讓許嬤嬤看玉娘脖子後面的勒痕,勒痕在那裡分成兩圈,一圈略淺,呈閉合的環形,另一圈較深,方向斜向上,是非閉合的。
不僅長相相似,連死法也這樣相似,都是被人害死,然後偽裝成自殺的。荀卿染想到京城定遠侯府那一個冤死的亡魂。
荀卿染歎了口氣,當初她沒有能力幫助那個女子伸冤,如今這一個,一定要調查清楚。
荀卿染就要起身,卻又頓住,眼睛停在玉娘的肚腹上。她記得玉娘剛進府的時候,腰身苗條,可這個時候看去,卻十分臃腫。荀卿染的手落在玉娘的腹部,不覺眼角跳了跳,玉娘的肚子在動。
有個念頭在荀卿染腦子裡一眼而過,不可能,太不可思議了。雖然覺得這個想法不可能,荀卿染還是伸出手。
「讓奴才來。」許嬤嬤道。
許嬤嬤伸手揭開玉娘的衣襟,衣襟內,玉娘攏起的腰腹間纏著一圈圈的布條。
「嬤嬤,」荀卿染示意許嬤嬤。
許嬤嬤忙將布條全部揭開。
「天。」就是許嬤嬤也禁不住動容,這分明是有了身孕,而且月份不小了。
荀卿染用手摸了摸玉娘的腹部,還有體溫,那裡面的小傢伙似乎感應到什麼,又動了動。
感覺到手底下的蠕動,荀卿染當機立斷。
「還活著。」荀卿染道,轉身吩咐,「快去請呂太醫來。」
綠芙和倩玉兩個被押在一邊,聽得荀卿染說還活著,又吩咐人叫太醫,不由得都變了臉色。
荀卿染讓人將玉娘的屍體抬到炕上,屋內生起炭盆,轉頭看了兩個人一眼,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這裡要救人,把她們帶出去,別在這礙手礙腳。」荀卿染吩咐道。
兩個婆子忙將兩個人拖了出去。
荀卿染招呼許嬤嬤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許嬤嬤連連點頭,忙著去安排。
玉娘應該是吊死不久,因而肚子裡的嬰兒還活著。這個時候,別的事情都在其次,要想法子救這個孩子。
「呂太醫來了。」寶珠抱著藥箱,從門外進來。呂太醫年紀大了,腿腳沒那麼快,是一個健壯的僕婦背著他跑了來。
荀卿染將呂太醫引到炕邊,讓他看玉娘。
「呂老,孩子支持不了多久。」荀卿染直截了當地說。
呂太醫經驗老到,見了這情景,已經明白了荀卿染的意思。
呂太醫伸手按了按玉娘的腹部,確認裡面的嬰兒還活著,又翻開玉娘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已經散了。
「奶奶,這可是要破腹取子?」
呂太醫很鎮定,而且一下子說道點子上。荀卿染心中一寬,點點頭,這個時候也沒有別的辦法。
「老朽只在古籍上看過,並沒做過。」呂太醫雖然這麼說,可手下已經打開了藥箱。
荀卿染早將一柄銀刀遞到呂太醫手上。
呂太醫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耽擱,下面產道未開,只有這一個途徑。
「奶奶且後退些。」呂太醫道。
許嬤嬤帶了兩個年紀大的婆子上前,麥芽和桔梗扶了荀卿染退到旁邊。
呂太醫雖說沒有做過,但是手卻很穩,一會功夫,就在婆子們幫助下,刨開女屍的肚子,取了個血淋淋的嬰兒出來。
又有婆子端來熱水、巾帕,剪刀,呂太醫剪斷嬰兒的臍帶,將嬰兒身子擦淨。
「是個小子。」呂太醫道,就從藥箱中取出一節麥秸,輕輕掰開嬰兒的嘴,用麥秸伸進去,將嬰兒嘴裡的血塊吸了出來。
嬰兒沒有動靜。
呂太醫就提著嬰孩的兩腳,在嬰孩屁股上輕輕拍了兩巴掌。
嬰兒閉著眼,依舊毫無聲響。
呂太醫神色一暗,歎了口氣,「老夫已經盡力了。」
這卻是說孩子救不活了。
荀卿染不甘心,方纔她摸著玉娘的肚子,這小傢伙還動的非常有力,怎麼就活不了那。
荀卿染突然想起前世曾學過的簡單的急救知識,她要盡力一試。
「我來。」荀卿染道,不顧眾人阻攔,上前俯下身子,心裡默念著一二三,一手用食指指肚輕輕按壓嬰兒的胸部,一邊對著嬰兒的小嘴,向嬰兒的嘴內呼氣。
爭氣些,小傢伙,荀卿染心道。
荀卿染一連度了十幾口氣,就當她快要絕望的時候,嬰兒突然掙動兩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