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裡是錢啊!
這就是父母的愛啊,一點點一點點累計了二十多年的愛啊!
他們家的條件真沒那麽好,也就是普通人家,這一筆錢,對於他們家來說,是天文數字。
“別哭,舒蘭別哭,看著多,其實也不多,你想想一個月攢一點,時間久了就攢起來了。”
薑母給她擦淚,自己反而笑了起來。
“娘高興,你知道嗎?娘當年出嫁的時候沒嫁妝,我就想著我閨女一定要有。這才在你出生後讓你爹做這個木盒子,娘看著這小木盒子,就能想到有朝一日等你出嫁的時候,這個盒子一定給你裝滿當嫁妝,讓你帶上漂漂亮亮的去婆家,腰板挺直的告訴他們,我薑舒蘭娘家人有人,誰都不懼!”
說到這裡,她語氣頓了頓,有些惋惜,“就是這婚事來的太急,最近幾個月毛票子沒有給你換成大團結。”
以前的都換了,這些毛票子看起來不順眼。
她閨女哪裡能用著這毛票子當陪嫁?最低也要大團結不是?
薑舒蘭心裡熱辣辣的,她說不上來什麽感覺,眼眶生疼,嗓子生疼,“娘,我不要。”
家裡本來就不富裕,這一大筆錢給她,家裡還過不過日子了?
再加上,她還有哥嫂子。
薑母瞪她,“這你必須要,我大話都放出去了,我可是跟周同志說了,你是帶著五百塊錢的嫁妝嫁過去的,你哥他們自然也知道。”
“他許了咱們三轉一響,咱們也不能比他差,曉得嗎?”
不然那成什麽了?
那成賣閨女啦!
薑舒蘭說不出話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薑母把盒子裡面塞的毛票子一點點拿出來,在最後的位置裡面拿出了一個靛藍色花布包著的東西。
正當薑舒蘭疑惑的時候。
薑母打開了小布包,一點點露出了原貌,是兩條黃金!
或者說是小黃魚。
薑舒蘭的眼睛倏然睜大了,驚訝,“娘,咱們家怎麽有這種東西?”
薑母笑了笑,把兩條小黃魚遞給她,“這就要說你爹了,當年他去城裡面給別人看病的時候,心好救了一個掃廁所的大爺,免費給了兩副藥,大爺最後給了兩條小黃魚。”
薑舒蘭是一丁點不知道的,她下意識地去看父親。
薑父點頭,“你娘沒騙你。”
薑舒蘭忍不住道,“爹,您心真善。”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種時候,去幫助那種成分不好掃廁所,還沒錢看病的這類病人的。
基本都是白搭進去。
薑母接過話,“也算是好心有好報!”
她把兩條小黃魚塞到了薑舒蘭手裡,“這個你藏好了,當壓箱底,不要跟任何人說,不到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就不要動。”
她又怕閨女死腦筋不舍得用,叮囑,“萬一,娘說萬一,萬一你婚後在那邊日子過的不好,就去把小黃魚當了,偷偷回來,爹娘養得起你前半輩子,就養得起你後輩子!”
頓了頓,薑母想到自己年紀大了,不能陪舒蘭太久,她猶似不放心。
“萬一我和你爹沒了,你也別怕,我跟你哥他們都說了,你原來住的屋兒給你留著,你啥會回來住都行,薑家永遠是你的家。”
真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當媽的活著為閨女操心,就算是死了,還是擔心怕閨女將來過的不好,也要把閨女的路給鋪墊下來。
這話一說,原本忍著沒哭的薑舒蘭再也忍不住了,她朝著薑母撲了過去,低聲喊了一聲,“娘……”
低低糯糯的娘,帶著幾分不舍難過和感動。
這一聲娘,喊的薑母也跟著肝腸寸斷,她抹淚,“怎麽就這麽快呢?之前還是個奶娃娃,怎麽一轉眼就要嫁人了呢?”
薑母摸著薑舒蘭的頭,喃喃自語。
薑父瞧著了皺眉,“別哭了,舒蘭明兒的結婚,大喜的日子,周同志上門,腫眼泡子總是不好看的。”
這話一落,母女兩人算是止住淚。
薑父吧嗒吧嗒抽旱煙,抽完去寫了兩個藥方子,遞給舒蘭,“晚上用著藥草子敷敷臉,消消腫。”
薑父是赤腳醫生,他爺爺算是大清朝最後的一批禦醫其中之一了。
只是,薑父的父親不精於此道,薑父又太小。
薑父也就跟著薑老爺子學了幾年,後來薑老爺子沒了。
他臨時抱佛腳,這才當了一個赤腳醫生,勉強算是一門手藝,能夠糊口。
薑舒蘭知道父親是為她好,她點了點頭,她也懂一些藥理。
只是很粗淺的那種,也算是跟著薑父一起耳濡目染,時間久了,也就慢慢會了。
薑舒蘭準備去隔壁家裡小藥房抓草藥,關門的時候,聽著爹娘在交談。
“晚上就去把客人都接一接,該通知的都通知到位,明天的老閨女出嫁,不說風光大嫁,起碼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薑母點頭稱是,隨即又哽咽道,“當家的,我有些舍不得閨女。”
她小聲的哭泣。回答她的是薑父一聲深深地歎氣。
薑舒蘭手一頓,眼淚滑落間,她靜靜的拉上木門栓,懷裡抱著包漿的小木盒。
她望著天邊的一輪靜謐的彎月,輕輕地吐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