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老頭子都已經六十有三了,人家說七十古來稀,他們是真沒幾年活頭了。
趁著現在還能動,把該準備的身後事,都準備一下。
免得到時候,慌裡慌張的。
這話,讓薑舒蘭心裡越發悶的難受,她像是逃避一樣,“我不出,我就不出。”
抱著孩子就跟著出了照相館,眼淚就跟著下來了。
她見不得父母這樣。
她甚至想過,無數次如果父母能夠活到長命百歲,活到她也老得走不動的那一天就好了。
這樣她就能一直有爹娘,也能一直陪著他們。
見薑舒蘭鬧脾氣一樣跑了出去,薑父和薑母都有些無奈。
這孩子結婚了,還跟之前當姑娘時候的脾氣一樣,只要不願意的,就開始逃避。
周中鋒抱著孩子想了想,“我去跟她說說。”
“爹娘,你們坐在先休息一會。”
“老板,你先給兩個孩子照照片,一人照一張單獨的,在合照一張。”
一系列事情,有條不紊地吩咐下來。
不帶任何慌張。
許是周中鋒太過鎮定了,這讓薑父薑母那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旁邊的那老太太跟著道,“孩子是舍不得你們呢。”
誰說不是呢,要是可以的話,誰又願意去面對死亡的這個話題。
但人有生老病死,這是人之常情,誰都改變不了的事情。
舒蘭對他們的感情有多深,對他們將來的離去,就越發無法接受。
外面。
太陽高高地掛在天上,陽光輕灑在大地上,到處都是明媚的氣息。
馬路上的行人穿著藍色的工衣,騎著自行車來來往往,偶爾路過兩個小孩兒,會拿著一毛錢路邊的泡沫箱子裡面買冰棍。
薑舒蘭就站在那牆角,她抱著懷裡的安安,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周中鋒過來的時候,便看到這一幕。
她是極為漂亮的,面龐乾淨如玉,豆大的眼淚顆顆往下掉落,極為傷心。
他歎了口氣,“舒蘭,別哭了,這是人人都要面對的事情。”
就算是人人都要面對的事情。
但是,薑舒蘭還是無法接受,一想到父母有一天會徹底離她而去,她喊一聲爹娘,再也無人應答。
她就會很難受,難受到想哭。
“我才不要,我要我爹娘長命百歲。”
“好好好,就算是長命百歲,這些照片提前準備,你覺得是對的嗎?”
薑舒蘭不吭氣了,對是對的,但是就是不願意。
“那我換個角度,如果我和你到了七老八十的地步,需要鬧鬧和安安領著我們去照相館拍照,他們卻因為無法接受而不去,你心裡是個什麽想法?”
周中鋒很少一口氣說這麽多話,但是在薑舒蘭面前,他卻格外有耐心。
薑舒蘭低頭看了下安安,“那我揍他。”
怎麽能耽誤她和周中鋒的身後事呢。
“那——你說爹娘現在的心情,是不是和你未來一樣?”
其實,薑父和薑母的要求很簡單的,一人拍一張單獨的照片,用來當做死後的亡照。
可是,因為薑舒蘭太依賴他們,太過深愛他們,她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而選擇了逃避。
薑舒蘭不願意面對這個事實,薑父和薑母又何嘗願意呢?
他們恨不得陪著舒蘭過一輩子,要看著她一輩子平安喜樂,不會受到半點生活的挫折。
但是,沒法子。
薑父和薑母也沒法子,沒人能夠陪伴子女走一輩子,他們也不行。
父母和子女之間,生來就注定是一場遠行。
聽到周中鋒的話,薑舒蘭沉默了。
知道是知道,但是接受歸接受。
見她還是不說話,周中鋒歎了口氣,“我爺爺奶奶,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備好了照片和棺材。”
他和爺爺奶奶的感情,比父母還深。
當年他也無法接受,可是時間久了,就釋然了。
他爺爺奶奶已經八十多了,比舒蘭的父母還要老上許多。
他們才是那種,真正的活一天就少一天的人。
薑舒蘭眼淚一下子跟著湧了下來,“周中鋒,你說人為什麽要這樣?”
她不明白。
薑舒蘭的情緒有些不對,應該說是從懷孕的時候,就有些征兆,一直到生完孩子後,她的情緒越發敏感。
會對一些小事,流眼淚。
所以,周中鋒他們在家,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地顧忌著舒蘭的情緒,盡量不去讓她難過。
但是——
這一次失策了。
給親生爹娘付錢拍照,拍的還是未來掛在靈堂上的亡照,這對於本就情緒敏感的薑舒蘭來說。
就是一種情緒上的刺激。
這對於還沒有從之前狀態恢復過來的薑舒蘭來說,等於是放大了某一種悲觀的情緒。
這才會有了這一幕。
她深愛著她的父母。
卻又無法接受父母未來會離去的事實。
周中鋒深吸了一口氣,換了一個角度。
“爹娘還被晾在照相館,他們身上也沒帶錢,那照相館老板我看是個嫌貧愛富的,你當閨女的要是長時間不進去,給他們出錢照照片,怕是再待下去,老板會嫌棄爹娘窮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