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輕不重的一個下馬威,讓邵成軍有些窘迫,還有些難堪。
周奶奶這才恍然回神,拿了個帕子擦了擦手,扶了扶老花鏡,定睛一瞧,“你是邵家那個吧?是老幾呀?”
這語氣,還真沒有半分牽連,反而帶著真正的疑惑。
這——
邵成軍是真服氣了,他把臨時湊足的四樣禮,交給了李姨,“周奶奶,您長期不住在帽兒胡同,怕是認不得我。”
“我啊,我是邵家三代的老大,邵成軍。”
周奶奶若有所思,穩住了眼鏡,“是成軍啊,當年我還抱過你,還是奶娃娃,如今都這麽大了。”
這——
邵成軍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索性單刀直入了,“周奶奶,實在是抱歉,我家小妹是個口無遮攔的性子,衝撞您兒家人,成軍特意來給您道個歉。”
說完,還按照老首都打招呼的方式,給周奶奶一本正經地作了一個揖。
可謂是誠意滿滿。
周奶奶笑了笑,語氣慈祥,“我當時什麽事,不值當的,邵老頭子也是,非要小題大做。”
接著,她話鋒一轉,一手牽著薑舒蘭,一手牽著周中鋒,還不忘努嘴看了一眼倆繈褓的孩子,“也是我這曾孫子,千不該萬不該尿在了自家門口,惹怒了邵家姑奶奶的眼,這是我們周家的不是了。”
話是道歉的,但是實際呢?
實際把邵成軍臊得頭都抬不起來,原先組織好的一肚子話,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只能一個勁兒地賠不是。
“好了,這事情跟你無關,我這糟老太太,就不說話了,免得惹人厭了。”
“東西你帶回去,跟邵老頭子說一聲,這門口的小廁所啊,我周家修定了,我周家廟小,供不起邵家姑奶奶這一尊大佛,往後還是少來往得好。”
其實,本就是一件小事。
擱著平時,周奶奶也不會計較,只會一笑置之。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孫子和孫媳,抱著曾孫子回來。
一回來,在自家門口,被一個外人立了威。
這讓帽兒胡同的人怎麽看?
會不會覺得他們周家好欺負?
周家沉寂低調這麽多年,可不是孩子們一回來,就讓人欺負的。
邵成軍心裡苦得跟吃了黃連一樣,只能賠笑,“哎喲,我的周奶奶哦,這東西我可不能拿回去,準備的奶粉,可不就是為周家的曾孫子準備的,這我要是拿回去了,我爺爺還不拿藤鞭抽我。”
接著,他神色一正,“您的話,我一定會給家裡人帶到的。”
“這一次是我們家新娟莽撞了,我再次替她朝著朝著大家賠個不是。”
薑舒蘭靜靜地吃著東西,沒說話。
周中鋒抱著熟睡的安安,沒抬頭。
周爺爺坐在首位,懷裡抱著的是鬧鬧,小心翼翼地整個人都僵住了。
壓根沒聽外面在說些什麽。
家裡的這些事情,也一直都是他家老婆子處理。
周老太太笑笑沒說話,老實說,周家不缺這兩罐奶粉。
她和老頭子的退休金還是養得起曾孫子。
“好了,瞧把你嚇得,回去吧!”
周奶奶擺了擺手。
別耽誤了他們家孫子和孫媳婦吃飯。
邵成軍噯了一聲,欲言又止地看向周中鋒。
周中鋒察覺到了,只是朝著他點了點頭。
也僅此而已。
邵成軍到嘴邊的話,也不知道怎麽開口了,更何況旁邊還坐鎮著周奶奶。
周奶奶那一雙眼睛,可揉不得沙子。
邵成軍只能從長計議,先是離開了。
等出了家門,在回頭看了一眼周家那房子時,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哎!”
明明當年兩家分在一起的房子,還能平起平坐的。
如今,他上門賠罪送禮,都要帶著幾分小心翼翼了。
難怪,爺爺生氣,何嘗不生氣呢?
小輩兒們不爭氣。
在人兒面前,都低人一等。
邵成軍一走。
薑舒蘭擦了擦手,好奇地問,“奶奶,這般把人給打發走,沒問題嗎?”
她其實擔憂過,鬧鬧先前那一泡尿,給周家帶來麻煩。
周奶奶笑眯眯道,“沒問題。”
“舒蘭丫頭啊,咱們周家啊,吃什麽都不吃虧。”
“你回家了,就給我把膽子放大一點,別怕,天塌下來,奶奶給你兜著。”
這話說——
周中鋒嘴角一抽,難道他就不能兜著嗎?
還要奶奶來兜著。
薑舒蘭忍不住笑,往周奶奶懷裡依了下,“奶奶,您真好。”
她模樣生得白淨漂亮,又打小兒就有長輩緣分。
這一依,可怕周奶奶的心都給化掉了,“噯——”
還不忘抬頭剜了一眼周中鋒。
她疼孫子這麽多年,也沒聽過小鋒一句哄人的軟話。
再看看舒蘭!
這兒子和兒媳真的是沒得比啊!
旁邊的周中鋒眼觀鼻,不動如山。
周奶奶討了個沒趣,又去和舒蘭說話,“不吃了嗎?你這才吃了多少,也太瘦一些了。”
舒蘭懷孕之前是八十多斤,生完孩子後,又保持在九十五斤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