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嫁給薑學民,也不會嫁給這個生產隊的任何一個人。
自始至終,她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回家。
回到屬於自己的家。
她不要過這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
比起那些談戀愛,嫁給當地人的女知青,李知青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當然,心也是前所未有的心狠。
這麽多年,她不是不知道薑學民的意思。
只是,她不能回應,卻依然吊著對方,利用對方幫忙,在這個窮山僻壤的山溝溝,努力的生存下去。
李知青知道自己做的不道德,但是在生存面前,道德底線反而是沒用的東西。
想清楚了一切。
李知青深吸一口氣,轉身進了屋子。
她一進去,原本熱鬧的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大家下意識地看著她,打趣她,“談完了?是不是好事將近,我們要吃喜糖了呀?”
這話一落,李知青臉色就變了,她語氣淡淡,“沒有的事。”
說完,就轉身直接進了裡屋,鑽到炕上,揭開被子,就把自己蒙進去了,沒多久,裡面傳來低低的嗚咽聲。
說對薑學民沒一絲好感,那是假的,只是好感抵不上困苦的生活。
還不足以讓她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去。
李知青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哭,也不要舍不得,她未來的路會更廣闊,絕對不是這個窮山溝溝。
不斷地暗示下來,李知青那一絲帶著裂縫的心,再次堅固到堅不可摧的地步。
外面的知青大家面面相覷。
“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我看她是在裝傻吧?”
“就是,人家薑學民的條件也不差,生產隊不知道多少姑娘願意嫁給他,就連咱們知青辦之前也有,怎麽到了她這裡,就成了這樣了?”
大家的交談聲,伴隨著屋內砸了一個搪瓷缸落地的聲音,瞬間跟著戛然而止。
不說知青辦這邊的熱鬧。
而薑家那邊,薑舒蘭因為擔憂薑學民的事情,所以,一直有些神不思蜀。
倒是周中鋒看出來了什麽,他低聲問了一句,“怎麽了?”
薑學民的事情,薑舒蘭的答應了對方要瞞著,所以連周中鋒都沒告訴。
她只是道,“你一會注意看著,等學民進來後,招呼我一聲。”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別讓我大嫂看見了。”
周中鋒嗯了一聲,用報紙包了一個烤紅薯,讓她拿著捂手。
也沒有深究。
沒過多久,薑學民就從外面回來了,臉色有些慘白,不知道是不是凍的,還是說之前的事情傷著了。
薑舒蘭一看到,立馬抄起熱騰騰的烤紅薯出去了。
旁邊的薑家人還跟著好奇,“舒蘭這是怎麽了?”
周中鋒跟著打掩護,“許是有事。”
家裡人喔了一聲,倒是沒深究,大家雖然在家貓冬,但是各個也沒真正的閑著,炮製藥材,搓麻繩,做木工,灌臘腸。
總之,各個手裡都有活計。
外面。
薑舒蘭一出去,那凌冽的寒風刮得她,下意識把臉放到衣領子裡面,走到薑學民面前,就直接拉著他手,四處張望了下,走到了那避風的麥秸垛旁邊。
“怎麽樣?”
話還未落,就把熱乎乎的烤紅薯,遞到薑學民手裡。
薑學民神色還有些恍惚,“姑,我——”
話還未落,眼眶就跟著紅了。
看到這一幕,薑舒蘭哪裡還能不知道結果呢。
她跟著沉默了片刻,很想說一句沒事。
但是這一句沒事,又太過輕飄飄了,不足以安慰到薑學民現在的心情。
她歎了口氣,“你是怎麽想的?”
既然知青那邊沒成,那肯定還有後續的。
是打算相親成家,還是說做什麽,總歸是要有一條路的。
許是薑舒蘭太過鎮定。
又或許是自己這個姑姑,打小兒就是這種溫和的脾性,不管遇到任何事情,從來不會咄咄逼人。
這讓薑學民也慢慢跟著冷靜了下來。
他抓起一把雪,用著冰冷的雪,揉了揉臉,“姑,我不想相親,也不想結婚。”
他現在相親結婚,對於人家姑娘來說,不公平。
他不想欺負了人家。
聽到這話,薑舒蘭忍不住讚賞地看了他一眼,“還不錯,還算是有良心。”
要是對方真和知青鬧掰了,回頭就去相親,薑舒蘭反而有些看不起自家侄兒子了。
雖然說傳宗接代重要,但是更很重要的是這個人。
喜歡了那麽多年的姑娘,哪裡是這麽能夠輕易放下去的呢。
薑學民苦笑了一聲,“姑,我這算什麽啊?只是一個普通男人會做的事情而已。”
他在姑姑身上學到了一件事,更準確地說是鄭向東身上學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追求喜歡的女同志,不能沒有下限,不然會把對方逼死。
這也是為什麽,他喜歡李知青,卻一直又保持著一個度,薑學民就怕自己有一天成為鄭向東那樣的人。
從未給李知青添麻煩。
薑舒蘭忍不住摸了摸薑學民的頭,感慨道,“長大了。”
以前那個會跟她搶吃的小男孩兒,已經長成能夠頂天立地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