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在老校長的墳頭,倒一杯酒,燒一封信,告訴他,老師,學生回來參加高考了。
你沒有猜錯。
確實是恢復高考了。
薑舒蘭這話一說,電話那頭的徐菊香立馬就明白了她話裡面的含義,她捏著話筒,低低道,“舒蘭,謝謝你。”
愛人那麽多學生,能為他出頭的,能記掛著他的,也只有薑舒蘭了。
薑舒蘭忍住淚,“師娘,您見外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掛掉的電話,只是,掛完電話後,就靠著那牆壁發呆起來。
周中鋒一進來,就看到薑舒蘭眼眶紅彤彤的,跟兔子一樣,她皮膚極為白皙,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很明顯。
向來不動如山的他,臉色驟變,“怎麽了這是?”
薑舒蘭,“周中鋒,我要回老家參加高考。”
是通知,不是商量。
周中鋒擰眉,拿了紙張給她擦淚,拉過她坐在椅子上,這才緩緩地問道,“出什麽事情了?”
薑舒蘭把師娘來電話的消息,跟他說了一遍。
周中鋒眉頭漸漸放松,“是該回去高考。”
“什麽時候走?”
他算下時間,送她回去。
薑舒蘭吸了吸鼻子,“盡快吧,越快越好。”
她怕師娘一個人回他們生產隊出事,因為師娘現在拿著的那份高考資料,是一個寶貝。
還是一個人人覬覦的寶貝。
周中鋒,“我去找部隊請假,你先收拾東西。”
薑舒蘭蹙眉,“我一個人回去吧,你跟我一起走,鬧鬧和安安冷不丁的沒了媽陪,又沒了爸陪,我怕他們不習慣。”
“再加上,我一個人回去也是可以的。”
周中鋒請假並不容易,這一來一回,少說一個星期。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之前年底的時候,周中鋒的年假就已經用完了。
“孩子交給爺爺奶奶他們,你——我不放心。”
周中鋒老老實實道。
舒蘭一個人回家,他確實不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的啊?”薑舒蘭忍不住嗔了他一眼,“都兩個孩子的媽了,就是人販子拐賣,也嫌我年紀大了。”
“胡說。”
兩人意見不統一。
等到晚上的時候,一說薑舒蘭回東北去,估計要一個月,還不帶鬧鬧和安安。
鬧鬧眼淚當場就下來了,“媽,你別走,你別走。”
孩子一哭,誰都哄不住。
最後,薑舒蘭和周中鋒兩個輪流上來,給鬧鬧和安安上課,這才算是把兩個孩子給穩住了。
而且,最後雙方談判下來,周中鋒到底是沒能隨著薑舒蘭離開的。
實在是鬧鬧和安安鬧起來,全家除了他們兩口子,沒人能製得住。
在加上,部隊那邊這段時間,確實是忙,根本請不開假。
這下好了,薑舒蘭一個人乾乾淨淨的走,完全沒有任何拖累。
她一做決定,就立馬買了隔日的船票和火車票。
拿著家裡人給她收拾的東西,一大早趁著孩子們還在睡覺的時候,她就出了門。
周中鋒送她去碼頭,一路上都沒停下來,“你上車了,誰跟你打招呼,你都不要理他們。”
“我跟列車長打了招呼,會讓他們注意你那邊,你要是有任何問題,直接找列車人員。”
“錢我給你放了兩份,一份在包裡面,一份藏在你、褲腿縫裡面。”
薑舒蘭吃驚地瞪大眼睛,下意識地去看自己的褲子,“什麽時候的事情?”
周中鋒摸了摸鼻子,“昨晚上你睡了以後,我找李姨縫的。”
薑舒蘭沒想到周中鋒還會做這種事情。
她有些意外,只是緊緊地抓著周中鋒的手腕,“等我考完了,就回來。”
她沒發現的是,早已經把有周中鋒的地方當成了家。
周中鋒點了點頭,還想在說些什麽,可是輪船已經發出鳴聲,示意要開船離開了。
周中鋒只能,長話短說,“一切小心,注意安全。”
薑舒蘭點了點頭,在對方注視的情況下,上了輪船,直到對方的人影徹底消失不見,薑舒蘭這才進了船艙。
收心開始看起來了課本。
等到下輪船後,她又換上了羊城的火車,綠皮火車哐當哐當走了三天,除了吃飯睡覺,薑舒蘭手不離書。
忙碌的日子過的飛快,終於到了平鄉市火車站。
薑舒蘭並沒有提前和家裡人說,她怕麻煩,但是沒想到的是,周中鋒在她離開的前腳,後腳就去了話務室,電話打到了公社去。
跟蔣秀珍知會了一聲。
這不,薑舒蘭一下火車,就覺得透骨涼,十一月份的東北,溫度已經到了零下幾度了。
哪怕是穿著棉衣,也遮不住的寒風,薑舒蘭下意識地跺跺腳,提著行李的手,都覺得有些凍麻木了。
她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剛出火車站,老遠就看到了站在火車站門口,舉著大牌子的薑家三哥。
薑舒蘭意外了下,她提著行李,小跑著過去,“三哥,你怎麽來了?”
一開口,就冒著白煙。
薑家三哥穿著一身挺括的棉猴,頭戴著一個老粘帽,他一手就接過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