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濬睜大了眼睛,興致勃勃的看熱鬧。
蕭晉顯然已經不太高興了,礙著表兄妹的情分不便當場發作,淡淡的說道:“日後想和她寒暄說話,機會多的是,也不急著這一回。”
傅文怡在蕭晉面前,向來溫柔賢淑,從不反駁蕭晉的話。今天大概是被蕭晉的態度刺激到了,竟也執拗了起來:“我就是想去和她打個招呼,表哥如果實在放心不下,那就隨我一起過去好了。”
蕭晉的眉頭擰了起來,臉上的不耐幾乎遮也遮不住。眼看著氣氛鬧的這般僵硬,傅文宏隻得出面解圍了:“六郎,文怡出於禮貌想去和夏娘子打個招呼,你大可不必這麽緊張。文怡素來溫柔識大體,不會和夏娘子鬧的不愉快的,你就放心好了。”
……這可未必!就是這位溫柔識大體的表妹,上次還親自去了夏家。要不是夏雲錦伶牙俐齒,指不定會被氣成什麽樣子。
蕭晉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應道:“我對表妹當然放心,是對錦兒不太放心。她性子急躁又愛生氣,只怕說不了幾句話就會和表妹鬧別扭。”話是這麽說,可話語裡真正的意思誰能聽不出來。分明是在譏諷傅文怡上次去夏家的冒失舉動。
傅文宏笑容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訝然。
蕭晉對夏雲錦有意並且鬧著要娶她的事情,他也聽說過幾回,不過從沒真的放在心上。在他看來,蕭晉就是一時被迷昏了頭,才會想娶一個商戶女子。等過些日子冷靜下來了,自然不會再鬧騰。妹妹傅文怡才是蕭晉他正經的良配。
所以,傅文怡央求他一起來為蕭晉送行的時候,他幾乎想也沒想就應下了。
直到此刻,他才察覺到不妙。蕭晉對這個夏雲錦的在意程度似乎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氣氛微妙之際,身後忽的響起了一個悅耳動聽的女子聲音:“小女子見過傅公子。見過傅娘子。”
竟是夏雲錦下了馬車過來了。
傅文宏忍不住打量她一眼,只見她一身素色衣裙,長發及腰,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眼眸如點漆般閃亮,唇畔笑意盈盈。只在發際攢了一支發釵,腰間系了一個松香色的香囊,其余的別無裝飾。明明是極其簡單素淨的裝扮,卻比精雕細琢濃妝豔抹的女子更加豔色奪目。
饒是傅文宏見過她一回,也依然被震懾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武濬也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夏雲錦。心裡暗暗想著。蕭晉的眼光果然是一等一的好。眼前這個美人可著實要比傅文怡賞心悅目多了。而且。這位夏娘子還是一個很有個性很特別的女子。明明可以躲在馬車裡等著蕭晉應付傅氏兄妹就行了,卻偏偏還要下馬車來。
這倔強脾氣,倒是和蕭晉有幾分相似。
傅文怡顯然也沒料到夏雲錦竟這麽走了過來,先是一愣。旋即很快反應過來,含笑打了個招呼:“沒想到竟在這裡碰到夏娘子。要是早知道你也來給表哥送行,就該和你約好一起過來,路上也能有個伴。”有意無意的加重了表哥那兩個字。分明是在炫耀她和蕭晉之間的表兄妹關系。
夏雲錦豈能聽不出來,不過,她可不是任人欺負的性子,立刻故作嬌羞的笑道:“我今天特地悄悄來送行,就是想給柿子爺一個驚喜。若是和傅娘子一起來,這份驚喜可就沒了。”話剛一出口。就一臉懊惱失言的表情,先迅速的看了蕭晉一眼,然後歉然的對傅文怡笑了笑:“傅娘子,我剛才是有口無心,你千萬別生我的氣。”
蕭晉心裡暗暗好笑。面上卻十分配合。露出一副“你怎麽可以把這麽傷人的實話都說出來”的表情。
傅文怡快要笑不出來了,勉強維持著得體的應對:“我怎麽可能為了這點小事生氣。”
武濬在一旁的津津有味,心中大呼過癮。
傅文宏卻不忍見自家妹妹受閑氣,咳嗽一聲打起了圓場:“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也該領著將士出發了。要是耽擱了時辰,可就是我們的不是了。”
蕭晉也無意讓傅氏兄妹太過難堪。不管怎麽說,畢竟是嫡親的表兄妹,日後少不了見面打交道。要是這個時候鬧的太僵了,將來夏雲錦嫁到了侯府,就得面對一堆人的刁難。聽到傅文宏這麽說,蕭晉立刻笑著答道:“多謝你們來送我,我一定很快回來。”
傅文怡抬眸看向蕭晉,溫柔的補上一句:“表哥,我一定會日日為你祈禱,早日平安歸來。”
……如果這麽狗血的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夏雲錦幾乎要為傅文怡喝彩了。捫心自問,換了是她,絕對做不到對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如此溫柔討好。
哪怕是心腸再硬的男子,聽到這樣溫柔的話也很難不感動吧!
可惜,蕭晉和傅文怡自小就相識,對她這一套早就習慣近乎視若無睹了,隨意的嗯了一聲,便殷切的看向夏雲錦,叮囑道:“以後遇到什麽事,就讓人送個信到安國侯府或是寧王府。母親和大姐她們都不會不管的。”
夏雲錦難得的沒和他鬥嘴,乖乖的應下了。
傅文怡在一旁看著,嫉妒的直冒酸水。
就在此刻,身後又響起了嘚嘚的馬蹄聲。正在道別的眾人一起看了過去,卻見一輛精致奢華的馬車不疾不徐由遠及近過來了。
蕭晉定睛一看,心裡頓時一驚。這輛馬車竟打著宮裡的印記……
武濬顯然也認了出來,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快速的低語道:“六郎,馬車裡的人會是誰?”很顯然,這輛馬車也是衝著蕭晉來的。
蕭晉眸光一閃,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馬車在離眾人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個身著寶藍錦袍的俊美青年下了馬車。這個青年男子五官清俊無倫,溫潤如玉,風度翩翩,令人眼前一亮。他就這麽平靜自然的走了過來,甚至還衝夏雲錦友好的點了點頭。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
夏雲錦看到這個俊美男子,卻笑不出來了。
竟然是李歆來了!
……
李歆施施然走到蕭晉面前,笑著說道:“幸好我趕上了,再遲片刻,只怕你就要走了。”
蕭晉心裡冷笑一聲,面上卻揚起了若無其事的笑容:“真沒想到你竟特地跑來送我。不枉我叫你一聲李二哥。”
若論演戲,在場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李歆的對手。只見他微笑著說道:“你這麽說可就太見外了。我得知你今天就啟程去山西,無論如何也得趕著來送你一程。不然,日後想起來豈不是後悔。”
後悔沒來送你這最後一程!
蕭晉顯然聽出了李歆的話中之意,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他所料不錯,此次山西之行果然是李歆搞的鬼。以李歆的個性,必然還會後續的動作……
“李二哥說的太誇張了。”蕭晉綿裡藏針的應了回去:“我最多幾個月就能平安歸來,到時候多的是見面的機會。想談心想敘舊想喝酒都行。”
想讓我栽跟頭,也得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李歆笑容不減,眼神卻暗了一暗。
他猜的果然沒錯。在暗中告訴夏雲錦真相的人,竟然真的是蕭晉!可是,他認識的蕭晉,一直都是個任性衝動倔強固執甚至有幾分魯莽的人。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武力遠遠超過智商的那種人。這樣的人,哪怕身手再好家世再好,他也從沒真正放在心上過。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麽一個蕭晉,竟然能看穿他的心思和計謀……
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為什麽蕭晉會知道他暗中和康王結成了同黨,知道了他投靠康王真正的用意,甚至還知道了他接近夏雲錦是另有圖謀?他反覆的回想,依然肯定自己從沒和任何人提起過這些。就連最親近的大姐,也隻隱約的知道他的想法。卻絲毫都不清楚他在做的和打算做的事。
除非蕭晉是他肚子裡蛔蟲,否則根本就無法解釋這一切……
李歆縮在寬大袖袍中的手迅速的握緊,然後又緩緩松開。
不管是什麽原因,總之,蕭晉已經成了他必須要解決的頭號敵人!他絕不能容忍這樣理解和熟知自己的對手。蕭晉現在笑的得意,不過,等到了山西恐怕就要笑不出來了。他既然有法子讓蕭晉領兵去剿匪,當然也有法子讓他永遠都回不了京城……
短短片刻間,李歆的心中閃過一連串的念頭。到最後定格在面上的,依然是溫和至極的淺淺笑意:“既是如此,那我就在京城恭候你歸來。”
隻不知道,你回來的時候還有沒有力氣呼吸。
四目對視間,目光都冷冽了起來。
不過,最多就是一刹那的功夫,快的令人無法捕捉到兩人眼中的寒意。兩人很快又恢復了親熱和氣,就像一對摯友一般殷話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