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全大概也猜到了是怎麽回事,臉頓時沉了下來。
小茉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闖禍了,看都不敢看方全,可憐巴巴的偷偷瞄了荷花一眼。荷花隻得出面為她收拾殘局,吩咐那幾個小廝各自回去。
等人都散了,方全才不滿的看了小茉莉一眼,訓斥道:“這麽毛毛糙糙的,成什麽樣子。你是三娘子身邊的人,說話做事更得謹慎周全……”
方全做慣了大掌櫃,平日裡訓人訓慣了,臉孔一板起來格外嚴厲。小茉莉被訓的滿臉通紅眼淚汪汪。
夏雲錦咳嗽一聲,笑著為小茉莉解圍:“也不能全怪小茉莉,是我之前說話不留心,害的她誤會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出發了吧!”
方全這才住了嘴。
……
駕車的車夫還是年輕的賀二郎,方全和夏雲錦坐在馬車裡,幾個丫鬟也坐在一旁。方大郎為了避嫌,坐在了車轅上。
方全和夏雲錦俱都心事重重,一路無話。
夏家位於永平坊,周家則在昌明坊,中間隔了三四個裡坊,街道寬敞平坦,馬車走的又快又平穩,約莫半個多時辰便到了。
方大郎去遞了名帖。周家門房管事顯然沒料到夏家這麽快又登門,因為兩家曾經定親又一直來往密切,門房管事也不敢怠慢了夏家人。一邊派了小廝去稟報周老爺,一邊殷勤的招呼夏雲錦和方全等人坐下。
方全和那個管事寒暄了起來,夏雲錦不用吭聲,閑閑的坐著無事。
門房裡的兩個小廝頻頻看了過來。
夏雲錦如今也漸漸習慣了成為眾人焦點,也沒了一開始會有的竊喜,優雅的端著茶杯淺淺的抿了一口。
……
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時間。
跑去稟報的小廝回來之後,在門房管事耳邊耳語幾句。
那個管事神色一動,臉上已經浮起了歉意的笑容:“三娘子,方掌櫃,今天可真是對不住了。老爺正在接待客人,只怕一時半會兒都抽不出時間來。要不,還是等改日……”
這麽明顯的托辭,就是傻子也能聽得出來。
方全眼中閃過一絲不快,口中卻淡淡的笑道:“周老爺正在見客,我們等等也無妨。昨天等了一個下午周老爺才有空,今天再等上半天,周老爺總不至於連見三娘子一面的空閑都沒有吧!”
這番話軟中帶刺,那個管事被刺的一臉訕訕,只能陪笑:“方掌櫃這麽說,可真是折煞小人了。”
夏雲錦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倒也沒覺得難堪。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古來今往道理都是相通的。願意錦上添花的人多的是,肯雪中送炭的就少之又少了。王家那邊是不能指望了,周家已經是夏家最後的希望。周家也同樣明白這一點,態度傲慢些也是難免的。
只要周家肯借馬幫著夏家度過這個難關,受這點閑氣又能算什麽!
夏雲錦衝方全笑了笑:“看來還得再多等會兒,方掌櫃稍安勿躁,先坐著喝杯茶等上一等。”
隔著帷帽,看不清夏雲錦此時的表情如何,可聲音卻一如往常的柔緩平和。
方全愣了一愣,忽的有些汗顏。他這些日子連番受挫定力實在大不如前,
竟連一個小娘子的胸襟都不如…… 方全定定神坐了下來,端起了茶杯。
……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
夏雲錦和方全都沒吭聲,門房管事卻坐立難安,終於忍不住陪笑道:“也不知道老爺還要忙多久,我這就讓人再去稟報一聲。”
夏雲錦淡淡一笑,有禮的道謝:“那就有勞管事了。”
小廝又飛快的跑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氣喘籲籲:“老爺請夏三娘子和方掌櫃現在就進去說話。”
管事松了口氣,立刻堆上了笑容:“三娘子,方掌櫃,小的這就領你們進去。”
夏雲錦含笑應了,趁著管事沒注意的時候,衝方全眨了眨眼。
方全啞然失笑。這個三娘子,倒有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再一想,反正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跑這最後一趟也就是盡最後的努力罷了!也確實沒必要戰戰兢兢過分小心。
這麽想著,方全挺直了腰杆向前走。不過,一路上很自覺的比夏雲錦慢了半步。
夏雲錦看似輕松自若, 其實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根本沒有閑心打量周家的景致。這樣的緊張忐忑,和當年第一次跑業務倒是有幾分相似。
不知道對方的長相脾氣,對說服客戶沒有半點把握。可又充滿了希冀和憧憬,期待著能憑著自己的努力拿下人生第一筆業務……
夏雲錦,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夏雲錦暗暗給自己加油打氣,一邊在腦中迅速的回想起方全昨天說的那番話來。
“……周家是最早開始做馬匹生意的,可王家和夏家後來居上,規模都超過了周家。周安這個人精明有余,膽子卻不大,做生意也很謹慎,在銀錢上也很吝嗇小氣。所以,想說服他借馬確實不易。如果老爺在世的話,為了兩家之家的關系,周安就算再心疼再肉痛,也不會拒絕借馬一事。即使是現在,他也不肯把話說死了。用馬場裡沒有這麽多的馬做借口……”
這樣一個圓滑世故又精明小氣的生意人,要怎麽樣才能說服打動他?
夏雲錦默默的思忖著,心裡反而平靜了下來。
前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一個青年男子的笑聲:“周伯父不用親自相送,小侄這就回去,改日再來探望伯父。”
一口一個伯父,叫的好不親熱。
身著鍛袍長的矮胖富態的中年男子,當然就是周家老爺周安了。只見他朗聲笑了起來:“好好好,那我就不多送賢侄了。”
方全抬頭一看,笑容頓時凝結住了,眼中閃過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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