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聆回來的時候,身邊還跟著一個婆子,顯然是王妃派來的。
「主子,這是王妃身邊的李婆子。」花聆撩著簾子走了進來,對著阿九使了個眼色。
「老身參見恒姬,參見斐姬。」那李婆子站定之後,恭敬地低頭行禮。
阿九和斐姬正坐在廳裡吃茶,阿九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婆子。李婆子身上的衣服十分樸素,但卻洗得乾淨,看起來十分俐落爽快,一雙深諳世道的眼睛顯得炯炯有神。
「不必多禮,起吧。」阿九對著花聆使了個眼色,花聆走過去將李婆子扶了起來。
「不知王妃姐姐有何吩咐?」阿九手裡捧著茶盞,正低頭吹著水面上漂浮的茶葉。
「老身是王妃從王家帶過來的,女人有了身子最是嬌貴的,老身對這方面有經驗。」李婆子對著阿九彎了彎腰,臉上帶著十足討好的笑容。
李婆子抬眼間也打量了一下前面的兩位主子,恒姬認真地低頭品茶,倒是不以為意的模樣。斐姬有些拘謹,想來是不習慣。
阿九抬了抬眼角,王家還真是未雨綢繆,連這些都事先替王箬芝預備好了。
「那就有勞了。」阿九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對面的斐姬,斐姬也正朝她看,臉上多出一絲不解。
「花聆,東廂房可收拾好了?」阿九轉頭,淡淡地問了一句。
「回主子的話,斐姬的東西已經都搬過來了,幾個丫頭正在那裡安置。」花聆不緊不慢地回答。
阿九點了點頭,抬頭又瞥了一眼李婆子,李婆子被晾在一邊,也不覺得尷尬,反而謹守本分地站在一邊。想來王箬芝雖未有身子,但是這李婆子還是被重用了。
「嗯,那就把李婆子的東西也安置在東廂吧,也方便照顧斐姬妹妹。」阿九將手中的茶盞擱置一邊,輕輕地吩咐了一聲。
花聆點頭稱是,卻不想那李婆子竟沒動。
「恒姬,王妃說了,斐姬主子本是交給您照顧,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老身也只是從旁協助。斐姬主子飲食起居還是得有貼身人照顧著,老身就不往前湊了。」李婆子朝前走了兩步,言語懇切,臉上的笑容不減。
對面的斐姬臉色立馬變得難看,看著李婆子張了張口,最終扭過臉去,顯然是不高興了。
花聆的臉色也不好看,尷尬地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阿九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淡笑。「王妃姐姐費心了。」
王箬芝派來的人,還真是難纏。
「那就委屈李婆子去後院安置了。」阿九揮了揮衣袖,示意花聆帶她離開,不想再多糾纏。
「姐姐,王妃那是什麼意思?說派人來照顧我,哪有不近身的道理?」斐姬見阿九不言語,憋了半天最終還是咬著牙問出了口。
阿九靠在椅背上假寐,聽到斐姬的抱怨,嘴角滑過一絲笑意。睜開眼眸專注地盯著她看。
斐姬已經換過了一身衣裳,繁複的百褶裙早已脫掉了,換成了寬鬆的家常羅裙。頭上的步搖金釵也全部卸載了,只余一支玉簪將長髮挽起。
阿九輕輕勾起唇角,一向將容貌打扮放在首位的斐姬,竟是素面朝天,可見其謹慎程度。
「女人懷孕主要還靠自己,不管她李婆子王婆子,你只管把胎養好了。」阿九不願斐姬心裡膈應,也不多提,只輕聲安慰她。
「也是,我只想好好把孩子生下來。」斐姬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轉而溫柔地笑開了。
兩人對面而坐,繼續悠悠地品茶。阿九又細細地叮囑了她一番,芙蓉院雖是自己的地盤,現在情況特殊,難免要謹慎些。
東廂房收拾好之後,阿九就打發斐姬過去休息。
斐姬剛離開,花聆就撩著簾子走了進來,臉上的神色有些陰沉。
「主子,要不要找個人盯著李婆子?」花聆走到她跟前,特地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不合年紀的謹慎。
她今天親眼瞧著李婆子安置的,東西倒是帶的一應俱全。後院裡都是住著一些灑掃的婆子,丫鬟跟隨著阿九住在前院,方便伺候。李婆子倒是一點都不嫌棄那地方,趁著收拾的空隙已經和同屋的婆子打了個火熱。
阿九輕輕地搖了搖頭,轉而有些好笑地看著她。
「花聆,你現在可有點疑神疑鬼。小小年紀,這般多的心思,將來誰能制得住你。」阿九淡淡地調侃了她兩句。
自從上次被王箬芝弄成奸細那事兒之後,花聆的性子就收了不少。除了在阿九面前,否則一律寡言少語。無論去哪裡,都要事先跟阿九說一聲,只要出了芙蓉院,幾乎就是寸步不離。
「主子,人家這是擔心你!王妃忽然派了人來,肯定是沖著斐姬主子的,你怎麼就一點都不怕?」花聆跺了跺腳,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李婆子來了,是沒安好心,怎麼她家主子就是這麼淡然處之。
阿九半是嘲諷的勾起嘴角,要是怕就有用的話,那她時阿九前世也不用死得那麼慘了。
「這李婆子你想要,王妃還不一定想給呢!」她微微搖了搖頭,抓起小桌上的茶壺,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人逼著王妃往這裡送人?」花聆有些不解地問道。
王爺不在,王府裡就王妃最大,還能有什麼人逼迫她?
「您是說,老夫人?」花聆有些驚訝地開口問道。
阿九眨了眨眼睛,沖著花聆抿唇輕笑。
「佛曰:不可說。」她將食指放在紅唇上,花聆立馬噤聲。
「王妃既把這事兒推給我,就證明不想和斐姬沾上邊兒,又怎麼可能巴巴地送人過來。即使送過來了,也這麼不情不願。李婆子住在後院,就是根本不碰斐姬的東西,要是以後出個什麼差錯,她們主僕也能撇的一乾二淨。」阿九粗略地將事情理了一遍。
王箬芝現在送李婆子過來,不如當初就把斐姬攬過去,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還不是有人怕王妃做出什麼隊斐姬不利的事情。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次兩者相較,王箬芝可沒占下風。
「如此,奴婢便放心多了。」花聆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顯然這小丫頭是緊張到不行。
阿九苦笑了一下,這才剛開始而已。女人十月懷胎,這才幾日。後面多得是冷箭暗招要提防。
「奴才沒事兒,不代表主子就會收手。這幾個月要多加小心,叮囑外面的那些丫鬟婆子,沒事兒不許出芙蓉院,更不許隨便就往東廂跑。各司其職,做好本分。」阿九皺著眉頭,事無巨細,一一叮囑花聆。
一個李婆子,中間就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後面的可就更得警醒著才行。
「是。」花聆連忙點頭,從阿九臉上的神色,她就知道這次事情的重要性,斐姬是不能出差錯的。
「另外,李婆子這事兒也只是我猜測的,若能打探到很好,若不能就罷。還有得空去找一回王嬤嬤,透露一下,免得老夫人誤以為我阿九苛待了王妃的家奴。」阿九有些不放心地叮囑,眉頭緊鎖。
王箬芝這招陽奉陰違實在是用得好,如若不解釋清楚,老夫人很可能對阿九產生膈應。
「是。」花聆再次福了福身,見阿九不再有吩咐,就悄悄退了出去。
斐姬剛搬過來,東廂還有很多事情等她去盯著,不可出現任何差錯。
阿九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仰起頭靠在椅背上,從一大早起來就忙個不停,現在總算是消停一會兒了。
王妃躲在一邊看熱鬧,老夫人迫不及待地攪渾這趟水。光這一天的事兒,就夠她理的了。以後指不定還有多少,好夢估計是沒有了。
***
舒興閣內,王箬芝疲憊地翻看著帳簿,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一想起今早上斐姬有喜時,老夫人的驚喜,她的嗓子就像被堵住了一般,透不過氣來。
「王妃,李婆子已經照您的吩咐,搬進了芙蓉院的後院。」一個丫鬟小心翼翼地稟報。
王箬芝的眉頭皺得更緊,想起最後老夫人將她留下。好言好語地勸哄她一番,然後就開口要人過去。
當時她本想拒絕,但是在老夫人那道複雜的目光下,她硬是開不了口。也只有出此下策,派人過去卻不近斐姬的身。
「吩咐劉管事兒,將老夫人配給的茶葉換成上等的雨前龍井,單獨開單子出來。」王箬芝捏了捏眉頭,有些無力地吩咐道。
老夫人三番四次端出了上好的茶葉來,還真是往她王妃的臉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