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俱是一怔,不知道此刻王嬤嬤過來是有什麼事情。
「快請進來。」王箬芝連忙起身,親自迎王嬤嬤進來。阿九和寧側妃也站了起來,對著王嬤嬤微微點頭示意。
「嬤嬤快請坐,什麼要緊的事兒,吩咐一聲小丫頭就是了,怎敢勞煩嬤嬤親自跑一趟?」王箬芝的臉上帶著一絲柔和的笑意,手臂一伸,示意王嬤嬤入座。
「王妃快坐,明個兒蕭世子抓周,我還得趕回去收拾,說完了就走。」王嬤嬤連忙將王妃送到座位前,連連搖頭,就恭謹地站在廳內。
「母親有什麼吩咐?院子裡的事兒有兩位妹妹看顧著,不會出差錯的。」王箬芝端起了小桌上的茶盞,輕抿了一口。
熱氣氤氳的茶香飄滿了整個大廳,讓人一時心神一震。
「老夫人常說王妃是個周全人兒,這些她自然是放心的。」王嬤嬤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話語裡也夾雜著奉承。
王箬芝的臉上明顯笑意更甚,能得到老夫人如此的誇獎,的確實屬難得。
「剛剛恒姬派人送去的繡鞋,老夫人看了甚是滿意。蕭王妃一向是個愛刺繡的主兒,見到繡鞋恐怕要見見做鞋的人。因此老夫人想著,明個兒的抓周,讓恒姬也收拾著過去。」王嬤嬤轉身對著阿九輕輕說道。
這麼幾句話,就把意思挑明瞭。老夫人讓阿九去參宴。
在場的人全部都愣了一下,出門參宴讓姬妾作陪,這恐怕還是頭一遭。無論是王府還是普通人家,都應該由當家主母前去,何況明個兒王箬芝也要通行的。
「這怎麼行?」王箬芝一下子站了起來,尖聲開口道。
卻立馬察覺自己失態了,又訕訕地坐了回去,拿著帕子擦了擦額頭,掩飾臉上的驚慌。
「蕭世子抓周乃隆重場面,免不得見到各府的夫人小姐,阿九妹妹是妾,這樣去了不大好吧?」王箬芝再次開口,聲音已經恢復了正常,臉上的神色依然沉鬱難看。
她要努力壓制,才能不讓自己跳起來。這老夫人簡直就是要戳她的脊樑骨。
妻妾同台,難道還要去外人面前上演姐妹情深的戲碼?阿九去了,又將她這堂堂趙王府的正妃置於何地!
「嬤嬤,阿九惶恐,能得老夫人如此抬愛。阿九身為姬妾,於理不合,只怕此去會折損了王府的面子。」時阿九柔聲說道。
她看了一眼有些把持不住的王妃,再看向氣定神閑的王嬤嬤,在心底歎了一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恒姬不必多慮,老夫人看了繡鞋,直誇獎您的手藝好,此去也是長長見識,和蕭王妃在繡工上討教一番,何來丟臉之說。」王嬤嬤不以為意,只深深地掃視了一周不遠處的三位主子。
王妃雖怒卻極力隱忍,寧側妃雖驚但轉瞬即逝,阿九先驚後自貶卻並未推辭。
「阿九明白,替阿九多謝老夫人抬愛。」阿九起身雖不好對著王嬤嬤行禮,卻也算是恭謹地點了點頭。
「那我就不打擾了。」王嬤嬤俯身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舒興閣。
前廳內只剩下三個人,氣氛稍嫌尷尬。
王箬芝只攥緊了手中的錦帕,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甯側妃和時阿九對視了一眼,皆閃過一絲無奈。
「姐姐。」最終還是阿九輕聲喚了一句,在這裡耗著也不是事兒。
王箬芝擺了擺手,截住阿九的話。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仿佛剛才的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一般。
「那就先恭喜阿九妹妹,算是熬出頭了,連甯兒都沒有如此的殊榮。」臉上雖看不出怒意,但是話語間卻多了一絲咄咄逼人。
阿九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張了張口卻是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和寧側妃對視了一眼,寧側妃搖了搖頭,示意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母親讓你去,自有她的道理,好好回去收拾吧。明個兒府上的事情甯兒就多費些心思,姐姐也不多留你們。」王箬芝也不理會她們的尷尬,只是再開口時,情緒已經調整了過來。
沒有絲毫的不情願,依然是一家主母風範。
阿九和寧側妃連忙起身,行禮準備離開。王箬芝一直儀態良好地幫她們送到門口,一直看著她倆的背影,直到二人轉了彎看不見,她才折了回來。
「母親真是要我的命喲。」王箬芝一走進裡屋,就立馬捂著胸口。那裡隱隱作痛,心跳也快得很。
立秋站在一邊,不敢貿然上前,生怕被王妃遷怒。
「一個姬妾也想爬到我的頭上來,說出去,誰不知道王氏之女?老夫人究竟看不上我哪樣,三番四次要為難於我,給我難堪?」王箬芝的口氣漸冷,臉上的神色也變得陰晴不定。
想起剛才王嬤嬤對著阿九說話的神態,她就恨不得豎起渾身的刺,隨時沖過去。
「時阿九那個狐媚子,究竟哪點好?王爺給她千般寵愛,恨不得護在手心裡。這次竟然連老夫人都維護她。真是氣煞人也!」王箬芝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隨手就將桌上的茶盞一掃落地。
茶盞摔落在地毯上,並沒有發出預想中的聲響,只是滾了一圈之後,茶水全部都漏了出來。
暗淡的顏色,染上了火紅的地毯,像一個毒瘤,讓人眼見心煩。
「主子,您是王妃,是王爺八抬大轎抬進府上的,豈是那些低等姬妾可比的。王爺看好恒姬,也只不過是看上她的容貌,新鮮勁兒過去了,自會丟棄不理。您是王爺的正妻,王府的女主人,恒姬她比不上您的。」立秋低著頭,連忙輕聲勸哄。
她微微抬眼看著七零八落的茶盞,不由自主地對著地毯上茶漬皺了皺眉頭。要是由著王妃生氣,不知還得摔落多少東西,這地毯可不是好洗的。
「哼,無論如何,時阿九一定得除。」王箬芝冷哼了一聲,皺著眉頭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深思之中。
立秋安靜地站在一邊,渾身打了一個顫,深秋事兒多。
***
一路上甯側妃和阿九並肩而行,二人都沒有開口說話,雖沉默氣氛卻不感到尷尬。
意外的,竟都是喜靜的人。
到了岔路口,寧側妃才停下腳步,身後伺候的丫頭都跟得比較遠,讓她倆好說話。
「阿九,明日抓周,你自己小心。」她低聲說了一句,就若無其事地轉身離去。
阿九微微怔了怔,轉而勾起唇角笑了笑。
「多謝姐姐提醒。」她也不痛不癢地回了一句,繼續朝前走去。
回到院中,花聆先伺候著阿九換衣服。
「主子,剛才好險,奴婢還真怕王妃不讓您去呢。」花聆從衣櫃裡挑出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首先可以瞧見奇巧遒勁的枝幹,一朵朵怒放的梅花隱現其中,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
「那倒不至於。你去請斐姬過來一起用晚膳,我有話要說。」阿九擺了擺手,示意花聆去請人。
阿九對著銅鏡將髮髻重新整理了一遍,又從梳妝盒裡取出一支梅英彩勝簪插於發間。
等到斐姬進入廳內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擺滿了飯菜。
「今兒是什麼好日子,姐姐弄了一桌子菜來犒賞妹妹?」斐姬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緋紅色披風到襯得她面色紅潤。
阿九輕笑了一聲,將手放進水裡洗淨,拿出錦帕仔細地擦拭著。
「妹妹這麼說,就像是我成天苛待了你,連口好菜都捨不得賞,到時候我可得拿你的秀兒去見老夫人,讓她給評評理。」她示意秀兒替斐姬淨手。
玉葉帶人端著茶走了進來,二人也沒再多說什麼,端起茶盞先漱了口,這才拿起一旁的銀筷子。
「想必妹妹也聽說了,老夫人讓我明個兒也去參加蕭世子的抓周的。」阿九嘗了一口手邊的魚香茄子,覺得味道不錯,也就夾了一塊給斐姬。
「那得恭喜姐姐。」斐姬仰起臉對著阿九笑了笑,繼續埋頭吃飯。
王府裡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但是阿九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過了這個用膳的點,也沒時間和斐姬說。
「明個兒你要警醒著些,除了必要的膳食之外,莫要再吃其它東西。玉葉留在你身邊,樣樣都要留神。」阿九壓低了聲音,卻是字字清晰地說道。
斐姬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清秀的眉頭微微皺起,心裡一陣發慌。她不是不明白阿九的暗示,明日的王府,少了王妃坐鎮,恐怕得亂。如果乘亂做點兒什麼,那實在是非常容易的事兒。
「姐姐也要早去早回才是。」她拉著阿九的手,話一出口自己也笑了笑。
什麼時候能回來,可不是阿九能決定的,她也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