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松松散散地蓋著細軟的錦被,屋裡熏著她慣用的安息香,房間裡腳步微動的聲響,透過帷帳悉悉索索地傳進來。
她想起在楚沄懷裡睡著的事,趕忙坐起身子。
“娘子,你睡醒了。”帷帳被一雙素手輕輕撩開,宮芷帶笑的圓臉映入雲初的眼簾。
“宮芷!”她驚呼出聲,“昨天不是說你們還沒到延陽城,怎麽這麽快就來了?”
為了保密行程,她和容姝的婢女由父親安排著出京,先到蜀州再改道往北,送到邊關。
“奴婢們昨天關城門之前進的城,安置在齊五爺的儒雅齋裡,今天一早容三娘子派人把我們接進府裡的。”宮芷笑著說道。
說話間,角荷、徽竹和商蘭魚貫而入,個個都笑盈盈地對她見禮。
雲初一見到她們,心裡十分歡喜,雖然彼此分開沒多久,卻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
朝她們笑著點點頭,她掀開被子下了床。
“三娘吩咐了,她隨父兄一起,陪著太子和秦王兩位殿下去校場,晚上才回來。若娘子醒來,可自行安排時間,不必等她。”宮芷一邊說著,一邊從床尾拿出一件皺巴巴的袍子來。
雲初看見那件衣服,低頭又瞧瞧自己,僅穿著一身裡衣,眉心一動,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是誰把我送回來的?”
“這會兒已經是午時了,奴婢們早上來時,娘子已經在床上歇著了……”宮芷見她神色有些古怪,不解地回道。
雲初點點頭,按下心頭的疑惑,不再理會,被丫鬟們服侍著梳洗起來。
剛用過午膳,宮芷便將梅娘帶進了府裡。
待梅娘見過禮,落了坐,捧上茶,雲初笑著問道:“幾日不見,一路上可還順利?”
“托娘子的福,從全石鎮回到延陽城,這一路上,落爺安排的十分妥帖,小夫人的事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梅娘恭謹地回答。
“前幾日我與父親在慶山鎮分別,如今可有消息傳來?”雲初開門見山地問道。
“老爺回京第二日就回了衙門,前天傳信來說,領了旨意,去各處的觀星台主持修繕事宜。”梅娘回道。
雲初心下一松,看來‘修繕’觀星台的事,已經過了明路,阿晚那邊仍然沒有消息,也不知道修繕的事若貿然開始,會不會對秦王的魂魄造成影響……
“娘子……”梅娘看向雲初,面上有些踟躕,似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有事但說無妨。”雲初回道。
梅娘沉默一下,低頭回道:“捧墨死了。”
“什麽?!”雲初坐直了身子,面上露出驚異的神色,“捧墨不是懷著身子,被祖母接到松瀾院裡了麽?有姑洗在一旁看著,怎麽會死?”
“小產……失血過多而死。老夫人派人徹查,食、水、藥皆沒有假過他人之手,都是姑洗媽媽和碧璽親自照顧的……查不出原因來。”梅娘見雲初如臨大敵的模樣,困惑地回答。
“可請了大夫診過?”雲初趕忙又問。
“大夫說,捧墨的身子原本就不好,坐不住胎也實屬尋常。”梅娘回道。
雲初聞言,心裡陡然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捧墨是她重生以後,救的第一個人,原以為她的命運已經與上一世不同,卻沒想到……竟然和顧婉容一樣,最後還是死了……
“之前娘子囑咐的,安排進大夫人西苑的人,傳出消息說,玉娘這個月未曾換洗,大老爺這些日子心情大好,
整日歇在她的房裡,也沒有……要水……”梅娘繃緊了身子,含含糊糊地說道。雲初回過神來,意外地問:“玉娘也懷上了?”
上輩子玉娘有沒有懷過孕她不知道,卻從來沒聽過大房再添新丁,想必即便懷了孕,也生不下來。
見雲初立時明白是什麽意思,梅娘松了口氣,忙不迭地點點頭,心底的困惑又濃了些。
娘子不過才十五六歲,平日裡又無母親教導,怎麽就知道這些房中事?
“捧墨……死了以後,松瀾院和如意苑都有什麽反應?”雲初見她的神色,猜的出來她在想什麽,也不解釋,直接又問。
“松瀾院裡,姑洗媽媽雖然傷心,卻還算看得開。只是……老夫人卻不知怎的,整日都有些懨懨的。如意苑裡風平浪靜,就跟沒這事兒一樣,連大老爺聽見以後,也只是說了句‘怎麽這麽不小心’,就再沒提過……”
梅娘頓了頓,又說:“剛好老爺回府,去松瀾院裡勸慰了老夫人一下午,也不知說了什麽,老夫人帶著姑洗媽媽和碧璽她們,搬到凌山下頭二房新修的溫泉莊子上住了。”
雲初點點頭,“大房那邊烏煙瘴氣的,讓祖母搬出府散散心也好。”
梅娘見她神色恢復正常,又稟報道:“開國伯府那邊,周世子的通房也懷孕了。”
雲初一時沒反應過來,“通房?”
“趙媽媽的女兒,香草……”梅娘意味深長地說道,“香草尋機會稟了伯夫人小黃氏,說自己沒有換洗……小黃氏偷偷請大夫過府診了,月份太淺,像是喜脈……”
“黃老夫人一聽說,就要把香草打死。卻被伯夫人死死攔住,又請了開國伯爺出面,讓人悄悄把香草送到莊子上好生養著,打算秘而不宣。”
雲初一想到香草肚子裡是誰的種,嘴角不自覺地噙上一抹笑意。
梅娘頓了頓,繼續道:“原本周世子打從知道您身死以後,整天神思恍惚的。沒想到一聽見這事,連夜去了莊子上,把香草給殺了。”
“殺了?他知道香草懷的不是他的種?”雲初瞪大了眼睛問道。
隨即凝神細想,當日的香裡加了別的料,足以讓人神志不清,況且香草和娟兒送到周家以後,也沒聽說周家人發現不對。
“倒不是因為發現了這事……”梅娘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那是為什麽?”雲初不解地問道。
“周世子殺了香草以後,回府便跟開國伯和伯夫人說的清清楚楚,未來世子夫人沒過門之前,絕不會有庶長子生下來。”梅娘肅容說道,“周世子平日裡溫文爾雅,沒想到心思確實夠狠。”
雲初聽到這裡,想起上一世臨死前,他趴在床側深情款款、嗚咽不止,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重生以後,總覺得已經把他看的極清楚,可他做出來的事,卻屢屢超出她的想象。
“我還是低估了他。”雲初喃喃地說道。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