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都是在地上鋪了氈子再坐,他就這麽隨便躺在草地上,仿佛遊玩走累了,就地坐下來,姿態悠閑、慵懶,不用刻意講究,無需外物襯托,並不失半分貴氣。
梁心銘看看樹上,再看看樹下人,抿嘴笑了。
王亨聽見動靜,雙目如星,光芒射了過來,定格在梁心銘臉上,不由一愣,總覺她笑的有內容。
梁心銘忙上前拜見:“見過恩師。”
周昌也見了,又道:“王大人怎麽一個人獨樂呢?”問完便後悔唐突了。如今王亨和孟姑娘的事誰不知道?他一個人獨自待在這裡飲酒,定是心情不好。
王亨沒理他,示意梁心銘坐。
梁心銘和周昌也在草地上坐下來。
一安忙又拿出兩個同樣的杯,給二人斟酒。
王亨問梁心銘:“青雲剛笑什麽?”
梁心銘裝糊塗,道:“沒笑什麽。”
王亨道:“不對,你笑裡有文章。”
周昌失聲道:“笑裡都有文章?王翰林連這也看出來了?你們真不愧是師徒,心有靈犀。”
梁心銘橫了他一眼,亂用成語!
她對王亨道:“恩師真要聽?”
王亨點頭道:“要聽。”
梁心銘道:“恩師聽了不惱,不會怪學生無禮?”
王亨猶豫了一下,最終道:“不怪。”
梁心銘便道:“學生剛才遠遠看過來,恩師躺在樹下,頭上大片梨花,想到一句詩‘一樹梨花壓海棠’……”
“別說了!”王亨急忙製止。
“咳咳……”周昌劇烈咳嗽起來。
王亨羞惱地看著梁心銘。
梁心銘無辜道:“恩師說不怪學生的。”
周昌大笑,對梁心銘豎起大拇指。
面對這樣的梁心銘,王亨生氣不起來。
梁心銘便接過一安手中的銀壺,親自為王亨斟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舉起道:“恩師雅量!”
王亨仰頭喝了,打量她道:“你心情很好!”他總覺她比起以前不同了,笑容明朗,不像以前含蓄,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許是中了狀元的緣故,他想。
梁心銘道:“學生確實很開心。”因為你再次拒絕和孟清泉成親,雖然還沒退去親事,但那不怪你。
周昌則道:“能不好嗎?狀元呢!”
王亨道:“既這樣,怎麽不穿狀元服?”
梁心銘今天穿的是六品翰林修撰的官服,深綠色,更準確點說,是牛屎綠,好在她皮膚白,牛屎綠也穿的很有氣度,卻比不上大紅的狀元袍來得光彩奪目。
她笑道:“學生天生麗質,再穿狀元袍,太惹眼了。為免被人圍觀,所以換了官服。”
王亨聽她又把“天生麗質”搬出來,撐不住笑了。
周昌更是笑倒,說他長得算玉樹臨風了,結果遇見梁心銘,硬生生被比了下去。
三人說笑一會,便起身去別處遊玩。
這一起來,王亨原本如雲般堆疊的廣袖和衣襟下擺“唰”地垂墜,頎長的身姿飄逸如仙,梁心銘看得磨不開眼——她家小亨亨這身材,真的很性感呢。
三人又回到桃林中,王亨看著梁心銘,半是調笑半認真道:“到這裡,你這一身就顯現出好來了。自來都是綠葉襯紅花,今日這滿園的紅花都成了你這朵綠牡丹的陪襯。”
綠牡丹不如紅牡丹張揚,低調雍容。
梁心銘微微一笑,絲毫不覺窘迫。
她是真正的女子,這話聽在耳中不覺諷刺,是最好的讚美,還是小亨亨讚美的,當然開心了。
這時,春宴的客人陸續來的差不多了,到處都是文人雅士。文人都是風流恣意的,為了不辜負這滿園的桃花和梨花,酒宴並沒有設置在亭榭內,而是就擺在露天下、桃林中。仆從們在桃林下鋪了華貴的羊毛地氈,所有客人都席地而坐,面前擺著長條矮幾,放置酒菜和果品。附近也設置了幾案,上列筆墨紙硯,讓人作詩作詞。
梁心銘等三人坐在一起,頭頂著絢爛桃花,王亨在中間,梁心銘在左,周昌在右,成為眾人視線中心。
王亨因親事的緣故,比梁心銘這個新科狀元還受矚目。許多人都湊過去找他攀談,有些是想試探他,看可能讓家中女兒代替孟清泉上位;還有些是王家對手,想尋隙挑事,讓王家父子反目,最好定王亨一個忤逆不孝的罪名。
觥籌交錯之間,大家都勸王亨。
翰林大學士李揚道:“安泰對妻子情深義重是好的,但也不可太過頹廢,萬不能誤了終身大事啊。”
他很希望能和王家結親,若能得王亨做女婿,那可就兩全其美了,因此這話勸的真心誠意。
刑部侍郎劉棠道:“不錯。孟姑娘對王翰林也是一片癡心,王翰林可不要辜負了。還有令尊令堂,所作所為,無非是希望王翰林成家立業、平安幸福。可憐天下父母心!”
這話帶著譴責,還有些挑撥的意味:辜負孟清泉,無情無義;忤逆父母,大逆不孝。
劉棠也像梁心銘猜測的那樣,以為王亨下一步肯定要去刑部。若王亨去了刑部,以他的才能加上王家的家世,將把劉棠壓得永世不得翻身,別想往上再升一步。所以,劉棠恨不得王亨被皇上判個忤逆的罪名,就去不成刑部了。
梁心銘掃了一眼劉棠,又收回目光,再看向王亨,他正舒適地斜倚個大枕頭,像沒聽見劉棠的話,舉著杯,輕輕抿了一小口,面上露出深思。
一陣清風吹來,桃花落下一片。
落紅陣陣,有種淒迷的美!
梁心銘覺得,他的眼神有些飄。
正猜想他心思,忽聽他輕聲道:“你們知道我的侏儒症是如何治好的嗎?”
周昌忙問:“不是東方神醫治好的嗎?”
眾人紛紛點頭,都疑惑地看著王亨,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內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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