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回應她的是一陣恣意的嘲笑。
唐大少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說話都不連貫了,道:“她說……姨媽……朱雀王府……哎呀笑死爺了!”
一個溫柔的女聲道:“婉兒,告訴她!”
又一個女聲道:“是,二*奶奶。”
趙寅聽出這聲音是自己表妹陸君如的,可是別人叫她“婉兒”,他渾身緊繃,雙拳攥緊,壓抑著滿腔怒火。
婉兒道:“今天,朱雀王府來人了。”
尖銳女聲似乎一愣,緊接著急問:“是誰?”
婉兒道:“朱雀王世子。”
尖銳女生聲音更尖銳了,憤怒地質問:“表哥來了?為什麽沒有人來叫我去見他?你們怎麽跟他說的?”
“哈哈哈……”
又是一陣大笑。
婉兒道:“老爺和少爺讓我去見了。”
尖銳女聲痛罵道:“你一定在表哥面前說我的壞話,是不是?賤人,我要殺了你——哎喲……”
似乎唐大少爺踢了她一腳,她慘叫倒地。
梁心銘感到趙寅一動,想起身衝出去,急忙雙手抱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得妄動,趙寅忍下了。
婉兒道:“我沒有說你的壞話。”
唐大少爺道:“爺也沒有說,爺還誇你呢。”
尖銳女聲道:“我不信。”聲音虛弱了許多。
那溫柔的女聲道:“婉兒,都告訴她吧,讓她做個明白鬼。我最近正吃齋,要多積點陰德。”
婉兒道:“是,二*奶奶。”
又道:“大奶奶,婢子就是陸君如,世子的表妹。世子對婢子可好了,還讓我寫信給王妃,免王妃牽掛……你放心,婢子會代你好好活下去的……”
趙寅再也忍不住,就要起身。
梁心銘奮不顧身地撲在他身上,將他壓住,一面在他耳邊微聲警告道:“世子別壞了下官的計劃!”
趙寅也微聲道:“此時出去捉個現行,不正好?”
梁心銘道:“我的大世子,你要搞搞清楚,下官現在是‘私闖民宅’,不到萬無一失,不能現身!”
趙寅問:“你還等什麽?”
梁心銘道:“等唐老爺,下官已經派人去叫了。”
趙寅道:“等他來有什麽用?”
梁心銘道:“讓他也聽聽,然後無可抵賴。”
兩人說話的工夫,就聽外間又鬧起來了,尖銳女聲瘋了一樣罵不絕口“賤人,我要撕了你——”
唐大少爺又說道:“……等明年開春,爺就上京去,找世子表哥謀個官。到時候,爺帶著婉兒遠遠地去外地上任,離開徽州。有世子照應,必定官運亨通。你那好色的爹也死了,陸家誰還管你?從此再沒人知道你的真假了。哈哈哈……”男的開懷大笑,兩女也嬌笑。
趙寅怒發衝冠,實在不能忍了。
梁心銘心裡痛快極了。她本想帶趙寅來見被幽禁的陸君如,讓他知道自己被騙了,沒想到撞見這一幕,事情發展簡直不能再完美了。她一面想“報應”,一面死死地壓住趙寅,不讓他起身,一面又在他耳邊微聲道:“孟姑娘的事情世子都不急,現在忍這一會兒算什麽!”
以她的力氣,怎麽可能壓住趙寅呢。
趙寅不敢妄動,是怕壞了她的計劃,然而聽她幸災樂禍地提起孟清泉,又怒了,差點就要喝“住口”,又怕驚動外面的人,索性伸出大手掌,一下子捂住梁心銘的嘴。
他手掌大,梁心銘被他連鼻子都蓋住,沒法出氣了,他掌心又多是老繭,讓她很不舒服,惱火地去掰他手。
趙寅感到柔嫩溫熱的唇瓣摩擦掌心,更有纖細柔滑的手指努力掰他的手,不由心頭一陣酸麻悸動。
他忍耐低聲道:“別動!”
外間又出現新情況了。
梁心銘隻得停止掙扎。
尖銳女聲,其實就是陸君如瘋狂了一陣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大喊道:“你們別得意,小桃已經去京城了,她會告訴姨媽的。你們這些狗男女,就等著吧!”
唐大少爺又是一陣大笑,笑完了才悠然道:“小桃,她永遠去不了京城了。”
婉兒也笑道:“小桃墳頭都長草了。”
陸君如尖叫道:“你們殺了小桃?”
唐大少爺道:“婉兒就推了她一把,她就落水淹死了。”
那個溫柔女聲道:“大嫂,是你害死了小桃。”
陸君如絕望了,口不擇言地罵道:“不知廉恥的賤人!你和大伯私*通,害死二叔。你們要遭天打雷劈的……”
唐大少爺陰森森道:“你才是賤人!今天大爺就送你上路,以後大爺會跟‘大奶奶’相親相愛……”
“逆子……”
一聲顫巍巍的呵斥傳來。
梁心銘站了起來。
趙寅也放開了她。
該他們出場了!
梁心銘正了正官帽,撣了撣官服——剛才爬牆沾了許多灰不說,還將胸前刺繡給刮花了——輕輕咳嗽一聲,聽見外面人聲一靜, 才邁著方步,從容地走出去。
這時候,氣勢一定要足。
雖然她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但她目光如炬、未雨綢繆、算無遺策,臨時導演了今晚的大戲,精彩紛呈。現在到了**劇情,她自然要高調出場。至於先前爬牆的狼狽,在世子老羞成怒的陪襯下,已然淡化,可忽略不計。
她就像藏在匣子裡的夜明珠,在黑夜裡被打開,陡然大放光芒,耀得觀者睜不開眼。
男男女女看著一身正氣的梁心銘和滿臉煞氣的趙世子大搖大擺地從自己家後院走進來,無不驚慌失措。
唐老爺撲通一聲跪下:“梁……梁大人……”
梁心銘沒理他,目光一掃,屋裡情形盡收眼底:除了剛進來的唐老爺,那個年輕男人應該是唐大少爺;他身邊站著兩個少婦,一個衣裳顏色鮮豔,應該是冒充陸君如的婉兒,還有一個女子全身縞素,應該是守*寡的二少奶奶;地上還坐著一個女子,長發披肩,臉色雪白,骨瘦如柴,一望而知長期不見陽光,這是真的陸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