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種傾軋,一般情況下,皇上會秉公處置;特殊情況下,他會有所偏袒。今天這事,他就偏向王亨了。現在被左相諫言,他很期待王亨反擊回去。
左端陽羞惱之色一閃,隨即平靜下來,語重心長道:“老夫是就事論事。王大人能得皇上重用,才能自不用說,就是年紀太輕,性子急躁了些,還需多磨礪,莫做無謂的口舌之爭,惹人非議,辜負了皇上對大人的厚望。”
王亨笑道:“下官謝左相大人教誨。老大人也要謹慎,以免晚節不保,辜負了皇上對老大人的重用。”
左端陽見他寸步不讓,搖頭失笑,不肯再還嘴,表現出“宰相肚裡能撐船”的氣量,不跟年輕人一般見識。
靖康帝咳嗽一聲,問:“王愛卿要重審孟清泉?”
王亨賭氣般道:“不用審了。”
左端陽忙問:“不審如何判?”
靖康帝也疑惑地看著王亨。
王亨道:“孟吳氏說她謀害了本官妻子,與孟清泉無關,若是本官揪住不放,倒像是公報私仇了。左相大人又該說下官‘年紀太輕,性子急躁,惹人非議’。”
靖康帝不信道:“難道就算了?”
王亨點頭,像寬大,更像是賭氣。
靖康帝和左端陽都古怪地看著他,這還是王安泰嗎?
縱然疑惑,左端陽也不會問出來,這結果他求之不得。
靖康帝也不便問,他是堂堂天子,難道要對王亨說“你怎麽能放過那賤人呢?”傳出去臣子們如何看他!
於是,大家莫名其妙地散了。
靖康帝疑惑的很,很想留下王亨問清楚,可是王亨好像有意回避他,主動告退,一說要安排人查抄孟家;一說雲蘿郡主被綁架的事也需要追查,他忙的很。
皇上隻好放他走了。
出宮後,左端陽總覺不對,又猜不出王亨葫蘆裡賣的什麽藥,只能讓人盯著王亨,防他耍花招。
王亨並未失言,回到刑部便重新宣判:孟清泉涉及刺殺梁心銘和謀害林馨兒,因證據不足,判徒刑兩年。
這算是從輕判決了。
他也是很大度的!
左端陽這才相信是真的了。
已是傍晚時分,王亨領人查抄孟家。
他帶上了愛狗墨雲。
左端陽高興了不足一個時辰,便聽說孟家四老太爺親自上刑部,狀告孟清泉不貞不孝。
孟四太爺道,孟清泉乃閨閣女子,私慕有婦之夫王亨,是為不貞;孟清泉為嫁王亨,令其母以身試法、鋌而走險,謀害王亨之妻林馨兒,導致吳氏被判斬刑,是為不孝;孟清泉見了梁心銘,心虛害怕,慫恿其父母派人刺殺梁心銘,以至於父母觸犯律法,乃大不孝;其弟孟無波因為父母被判斬刑,絕望之下,抹脖子自殺了;公堂上,孟遠翔夫妻落得如此下場,尚知維護女兒、替女兒開脫,孟清泉卻不知悔改,發惡誓自稱無辜,乃大不孝、惡毒之極!
孟氏一族絕不允許這樣的女兒苟活於世,原本該以族規懲治孟清泉,因為孟遠翔夫妻父女涉及朝廷大案,因此他不敢擅自處置,故而到刑部告狀,要求嚴懲逆女。
孟四太爺還提出:孟氏一族絕不敢袒護違法子孫,但也不能看著子孫受冤枉,他主動來出首,想請主審官能對孟無瀾從輕處置,因為孟無瀾是無辜的。
王亨接了狀子,連夜升堂問案。
這一次,條條證據確鑿。
半個時辰後,孟清泉再次被判斬立決,依據《大靖律法》“十惡”中的不孝罪名判決,此罪不能赦免。
十惡不赦!
孟無瀾罷官為民,當堂釋放。
左端陽得信後趕來,已成定局。
那時,天色已經昏暗了,大堂上點了許多枝形燈,春夜氣息迷人,院中花香彌漫。黃黃的燈光下,堂上那個緋衣年輕官員氣定神閑地坐在公案後。
左端陽默默地看著他不語。
王亨也看見了站在大堂外的左相,心中冷笑。
本官不狠,如何做奸臣?
事事都循規蹈矩,如何做奸臣?
他也知道證據不足,判處孟清泉斬刑會被人詬病,於是他別出蹊徑:不以謀害林馨兒來判孟清泉的罪,而以不貞不孝來判她的罪,換個罪名,殊途同歸。
自古孝道大於天!
孟清泉便是什麽都沒做,卻因為她一己之私害得父母喪命,根據大靖律法,隻這一條她就活不成。更何況她滿身嫌疑,卻自稱無辜,讓父母頂罪,更是罪該萬死!
孟氏一族絕不會容她活!
上次孟四太爺就要以族規處置她的,因為有孟遠翔夫婦護著,才能逃脫;這次孟遠翔夫婦身死,孟氏還能饒她?
可是王亨沒有當場提出。
他“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先與孟清泉百般周旋,然後在左相干涉下撤了判決,暗中卻派人去孟家,找孟氏長輩。孟四太爺正在求孟遠古,想讓他出面找外甥王亨說說好話,放過孟無瀾——孟遠翔是保不住了——待聽了孟清泉在公堂發的誓言,果然怒不可遏,孟無波自殺更是火上澆油,他立即到刑部告狀,懲治逆女。
孟氏一族的長輩出面告狀,名正言順!
王亨按律法判孟清泉斬刑, 證據確鑿!
孟清泉看著王亨,心寒徹骨。
她總算明白之前的疑惑了。
在看似緊張而混亂的審訊中,王亨步步為營,給她挖了一個又一個陷阱。在要她立誓時,問的更是巧妙,不論她承認有罪或無罪,都是這個結果。
所以,不是她回答錯了。
他根本就在迷惑她、迷惑所有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一面讓人以為他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一心想置她於死地,強行無證判決她,一面暗中派人去孟家。他這樣謹慎,是怕別人看出他的打算,左右孟家長輩,功虧一簣。
這個人,心思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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