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會試時,可是吃了大虧的。
他自以為能奪第一,結果卻排在第十五名。
後來殿試他才謹慎起來,終於奪了狀元。
為慎重,他又往清單上添加了一些書名。
不知不覺到了四更,他卻雙目炯炯、毫無睡意,隻想連夜把資料找齊全,明日派人給梁心銘送去才好。
忽然又想:明天落衙後,橫豎無事,回家還被父親訓斥,與其在家受悶氣,不如親自去梁家送這些書籍,順便找梁心銘喝茶飲酒,也好當面指點於他。
想到這,他忙加快尋找。
思雨和慕晨在外間小聲說話:
“也不知少爺找什麽,這樣勤懇。”
“那還用想,肯定是皇上交代的差事。”
“興許是編什麽書吧,翰林院常有這事。”
“嗯,恐怕是。”
“我去把宵夜端來。這麽勞神,不吃東西可不行。”
“好,你去。我在這裡聽使喚。”
兩丫頭跟著王亨,有些見識,猜測的都是國家大事,做夢也沒想到王亨會為了一個門生這樣費精神。
宵夜端來了,王亨一面吃著,一面看向書案,書案上並列摞放著三摞書籍和抄本,都是剛找出來的。
他不由蹙眉,又想:還有幾個月就要會試了,這麽多書,梁心銘能看得過來嗎?就算看得完,也抓不住重點。
不行,得再精選!
他放下碗,再重新挑揀。
剛挑了一半,又停下了。
他又想:“我挑的是我挑的,青雲未必和我想的一樣。也許我選中的他已讀過,沒挑選的他卻正好需要。還是將這些都拿去,讓他自己選擇吧。”
他又將剔除的書重新放了回去,然後吩咐思雨和慕晨將這些書籍裝箱,等他今天落衙後再處置。
那時天已近黎明,他忙梳洗,準備上翰林院去。
等梳洗、用過早膳,他又改主意了!
他想:“若是等落衙再送去,未免又耽擱一天。不如先派人把這些書送去,讓青雲先挑選。等我落衙再去他家,看他有什麽話說,再酌情給他些建議。”
他對這個處置最滿意,便命一安將書送給梁心銘。
梁心銘正要出門去徽州會館,忽然得了這批資料,十分歡喜,忙接了下來,這日也沒出門,就在家翻看。
不怪她重視,實在這科考太難了!
她給自己制定了嚴格的考前衝刺計劃:
一、思路清晰時,便看書作文。
這個當然最主要。
若肚子裡沒有墨水,還考什麽考?
二、若看累了,感到煩亂時,就抄錄文章,既可以靜心,也可以練習書法。
這個同樣很重要。
因為凡在答卷時,若書法不好,或者卷面書寫不整潔,會直接影響考試成績,好多人因此落榜。把書法練得爐火純青,可增加書寫的熟練度,免得到時候一緊張就出錯。
科考答卷,寫錯了字是萬萬不行的。
那個《聊齋志異》的作者蒲松齡,某次鄉試時,拿到試卷後,一看題目很容易,得意之下提筆就寫。
結果樂極生悲,越幅了!
何為“越幅”呢?
就是考試的答卷有一定的格式,卷面上有紅線畫的橫、直格,每頁的行數、每行的字數都有規定,
如果超越了行、格隨意書寫,都算越幅。 凡是越幅者,都不予錄取。
這規定可謂殘酷不講理之極。
梁心銘是絕對不許自己犯這種錯誤的,太虧了!
三,若寫字也寫累了,那就去跑步鍛煉。
這個更重要!最重要!
會試同樣考三場,每場都要在號房裡待三天,吃喝拉撒睡都在裡面,若沒個好身體,誰能受得了?
關鍵她還是個女人。
會試入場驗身肯定更嚴格。
她必須做萬全的準備,不能讓人察覺她胸前異樣,當場將她女伴男裝的底細給暴露了。那便不是考上考不上的問題了,是性命攸關的問題了。
所以,這幾個月她得減肥!
為什麽要減肥?
因為她正值青春,花樣年華,身材曼妙,想要控制胸部的自然發育,除了餓瘦自己,真不知該怎麽辦。
綜上幾點,梁心銘從昨天晚上開始,就進入備考的緊張訓練。今天接到王亨派人送來複習資料,開心之下,將昔日的恩怨暫且放到一邊,一心只顧來年的會試。
她將這些資料搬進書房,並不用人提醒,先翻看大概,根據需要精選適用的留下,免得貪多嚼不爛。
翻著翻著,就入了神,一坐就到了晌午, 哪還管自己給自己制定的規矩:什麽累了疲憊了就該休息,起來去院子裡跑幾圈,或者舉小鐵錘練習手腕的腕力。
晌午飯是惠娘端來給她吃的。
她胡亂吃了一碗繼續翻看。
然後,又坐到了傍晚。
小朝雲見爹一天不起身,她都進進出出跑了幾十趟,爹也不理會她。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了,扯著梁心銘的袖子搖晃,嬌聲叫道:“爹爹!爹爹!喝水。”
梁心銘“嗯”了一聲,兩眼依舊不離手中書。
朝雲問道:“爹爹不眼花嗎?”
爹常教她,看書別看花了眼,眼睛會壞的。
梁心銘終於轉臉看她,果然覺得眼前花了,乖女兒的蘋果臉來回搖晃,忙問道:“什麽時辰了?”
“天都快黑了!”李惠娘從外進來,接上話道,“你都坐一天了,起來動動吧。再坐下去都成人幹了!”
梁心銘聽見這樣,忙丟了書,站起來,先伸了個懶腰,然後抱起小朝雲,誇張道:“十年寒窗苦,苦啊!”
朝雲道:“爹爹不苦,吃糖。”說著,從胸前的兜內掏出一塊什麽糖,剝開紙,塞進梁心銘的嘴裡。
梁心銘含著糖,和李惠娘笑起來。
正在這時,喬婆婆在窗外回道:“梁公子,王大人和洪大人來了。我家老頭子正陪著呢。”
梁心銘一怔,李惠娘忙示意她準備一番,想自己先出去招呼。尚未轉身,就被梁心銘一把拉住,道:“我去。”恩師上門,怎能讓妻子出面迎接呢?
她略整理一番衣裳,便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