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寅靈光一閃,決定也將計就計,配合王亨上演一場戲——王亨為了梁心銘瘋魔大鬧靈堂和他反目的戲,混淆視聽,方便梁心銘暗中行事。
梁心銘到底會行什麽事,他無需知道,他信梁心銘的能力,他只要順水推舟地配合就好了。
於是,他親自主持喪儀。
眾官兵和青華府城的官紳都挨次到靈前上香祭拜。
俗話說,死者為大。活人之間難免因為利益而相互算計和傾軋,而對死去的人則寬容的多,隻想他的好處,忽略他的缺陷和不足。梁心銘少年成名,驚才豔豔,救過在場諸多人,此時都被人拿來緬懷、祭奠。
項群等軍漢們在靈前跪著,一面虔誠地燒紙錢一面懺悔嚎哭。黃知府也痛悔地大放哀聲,言道若非他無能,也不會累及梁大人命喪宣府,都是他害了梁大人。沈公公撫棺哭問“狀元郎,這可讓咱家如何向皇上交代呀?”方磊對著棺木默默落淚,想“我並非有意侵犯梁夫人,你這是嫌棄她、丟下她不管了嗎?”還有皇甫仁、郭俊、嚴楚瑜……
趙寅主持喪儀,發現這一幫人在惠娘母女沒到場的情形下,硬把哭靈這台戲給撐起來了。
反倒是卿陌等少年很矛盾:既不想接受梁心銘已死的事實,又不願違逆惠娘的意思,因王亨之前拆了靈堂,他們便不肯拜祭,當然,傷心是免不了的。
除了這些人,靈堂上還有個人表現異常惹眼,就是老閻王東方傾墨也在哭,且哭得十分淒慘。
沈公公在左邊撫著棺木哭問梁心銘,說回京無法向皇上交代;東方傾墨在右邊撫著棺木哭,並在心裡質問梁心銘:“馨兒,你已經假死過一回了,這一次到底是真是假,你好歹給老夫透個信兒啊……家裡都亂了,安泰也瘋魔了,老夫看他那樣子不像裝的,那你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啊?別讓老夫猜,老夫醫術毒術都在行,其他的不在行啊……”
他哭得太淒慘了,壓過了沈公公的哭聲。因這幾日他一直幫沈公公治傷,沈公公和他相處十分好,這時便不忍心了,停止哀哭,繞著棺材轉了一圈,過來勸他“神醫節哀”,說“等咱家回京,一定稟告皇上,梁大人這是為國捐軀。皇上必定會重重封賞梁大人的。”
東方傾墨聽了哭得更厲害了,心想:“咱倆哭得不是一回事,皇上就算給梁心銘天大的哀榮,都不管用!”
二院,黃夫人和女兒等女眷也陪著惠娘哭得昏天黑地。
閨閣女兒們都梨花帶雨,哭梁心銘,也是哭自己的少女夢。她們養在深閨,長這麽大也難得見一個外男,才貌雙全又年輕的外男就更罕見了。就在這一個月,她們見到了王亨、梁心銘、方磊等年輕男兒,讓情犢初開的少女情懷豐富了許多。梁心銘雖已經成親,並不妨礙女孩們暗中傾慕他。誰知這樣風華絕代的美男居然英年早逝!
兩進的院子都哭聲震天。
人人都道:天妒英才!
忽然,營地大門外衝來了一群百姓,禁軍認識打頭的少年,正是被梁心銘趕出去的胖胖,左手還吊在胸前。
雖然認出來了,卻不放他進來。
胖胖就在駐地大門外跪下了。
他比所有人都痛悔、自責,認為是他害死了梁心銘。和梁心銘相比,他的家人不過是草芥,怎比得上大人有治國安邦之才。他此來一是祭奠梁心銘,二是給奶奶請罪的。
守門的禁軍不敢自作主張打發他,
便派人稟告趙寅,恰好被哭累了喘氣的東方傾墨聽見了,忙跑了出來。這事算是梁心銘留下的首尾,他不能不管。另一邊,王亨也審完了薑興國,回到議事堂前,便看見營地門口圍著一圈人,一問,是胖胖一家人來了,頓時怒氣衝衝地趕過去,手裡還拿著天子劍。
胖胖看見王亨,並無懼色,胖乎乎的臉上擺出了慷慨赴死的神情,他老子卻驚恐萬分。
老閻王從後趕來,攔住王亨道:“安泰,這不關他的事。這事你不都知道麽,是青雲主張的。你若拿他撒氣,青雲在……青雲知道了,會心裡不安的。”他想說“青雲在天之靈”的,又怕刺激王亨,忙改了口,一面對胖胖道:“還不起來,快進去!奶奶那裡正忙呢。”
梁心銘惦記胖胖的胳膊,無奈找不到人,現在胖胖來了,老閻王當然不會放他走,要留下他治傷。
胖胖吃驚地看著老閻王——
他不怪他嗎?
老閻王道:“看我老人家做什麽?梁大人臨走時交代,一定要找到你。你這孩子,跑哪去了?”
胖胖紅了眼睛,起身。
王亨被老閻王攔住,隔著老頭兒的身子,用天子劍敲打胖胖的肩膀,罵“都是你害了青雲!”
老閻王急忙對他道:“大人快去靈堂,好多人來拜祭青雲呢。”一面對胖胖使眼色“還不快走!”
王亨聽了變色,轉身就往裡跑。
朝雲也跟在他身後飛跑。
扣兒瓔珞一安又跟著朝雲跑。
東方傾墨便帶著胖胖一家去安置了。
王亨闖進議事堂,被那震天的哭聲氣得渾身哆嗦,雙眼迅速充血漲紅。他一個健步衝到棺材前,先抬腳踢翻了燒紙錢的炭盆,又用天子劍的劍鞘掃落了靈前的香爐,霎時煙灰彌漫。跟著他抽出天子劍,一劍劈在棺材上,將棺材劈掉一角;嘴裡大喝道:“都給本官住口!”
嚎哭聲戛然而止。
眾人眨巴眨巴淚眼,齊齊抬頭,看是哪一個混帳打擾他們為梁知府舉哀,這還有點規矩沒有!
一看,淚眼睜大——
是欽差大人!
一指揮使道:“大人……”
他想解釋“我們在舉哀”。
王亨舉起天子劍。
眾人驚叫,“呼啦”作鳥獸散。
那人嚇壞了,憋回剩下的話。
那知道內情的急叫:“快請趙世子來!”據說這位已經瘋魔了,若用天子劍把他們都給砍了,那可真是有冤無處訴了。
趙寅也不用請,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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