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因禍得福恢復記憶的事情她就不提了。
因為阮瑤知道,安慰一個人並不是對她說好聽的話就夠了的,而是讓她知道,你慘,我也慘,大家都慘,心裡自然舒坦了。
果然,周美人先是一愣,而後就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歸根結底,我還是小家子氣,是嗎?”
阮瑤卻沒回答,而是道:“既來在這世上走一遭,總不好就這麽糊弄過去。你如今也是主子了,若沒有皇后娘娘,在宮裡怕是沒人會與你為難。要是平平安安的過,以後自然有更多樂趣在,何苦現在就死?”
周美人輕聲道:“那我活著做什麽?”
阮瑤想了想。
是了,她家裡人死了個乾淨,膝下也無兒女,言談之間又對皇帝厭煩至極,好像沒什麽可留戀的。
既無愛,那便恨。
阮瑤聲音輕緩:“可你不想給家人報仇?你死了,如何就知道我會把你的話告訴太子?就算告訴了,就知道太子殿下一定會下手?”
周美人終於又看向她。
阮瑤一字一頓:“你自己的事情,不要總是麻煩別人。”
這話說的不客氣,但是越是直白越能讓人清醒。
周美人先是臉頰漲紅,而後就掉了眼淚。
阮瑤知道她心思變了,就松開手,只見周美人頭一件事就是拿著帕子去擦眼睛,很巧妙的避開了脂粉,免得花妝。
這讓阮女官覺得,眼前人著實是愛美的。
於是她又輕聲道:“奴婢聽宮裡的嬤嬤說,喝了毒酒以後,會七竅流血,內府潰爛,渾身散發著腐爛的氣味,奴婢奉勸娘娘還是不要嘗試的好。”
周美人:……
很好,你贏了。
神色終於安定下來,周美人看她,低聲道:“你不讓我死,只怕不單單是因為同情。”
阮瑤笑起來:“美人聰慧,奴婢佩服。”
周美人橫了她一眼,沒說話。
阮女官已不是剛剛的咄咄逼人,而是一如往常的溫聲細語道:“美人如今正得恩寵,或許無子,可總歸是說得上話的。”
“所以你想讓我投靠太子?”
“如今,除了太子,只怕也沒人能庇護美人的後半生了。”
這話倒是實在。
誰都看得出,皇帝早已不是春秋鼎盛,或許瞧著還精神矍鑠,可親近人都知道,皇帝已經有了老態。
沒人能真正的萬萬歲。
一旦皇帝殯天,那后宮妃子有子女的就要跟著子女過活。
沒有子女的,高位會留在后宮偏僻處,而更多的則是被安排到寺廟裡為先帝祈福。
簡而言之,沒有孩子,無論哪種都很慘。
她叛了董皇后,投靠陳貴妃或許是個選擇,但周美人自己也知道,陳貴妃沒有辦法決定自己未來的去留。
能定此事的,只有那時候的新帝。
如今,只剩下太子靠譜了。
周美人有些意動,又聽阮瑤道:“美人要是堅持一下,早日得個高位,到那時候想要給自己家人建設祠堂供奉香火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況且,她根本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阮瑤知道,周美人眼前只剩下唯一一個選擇。
果然,美人娘娘很快就走上前兩步。
阮瑤並未放下對她的戒備,頭一件事就是重新抓住了她的腕子。
這次周美人不掙不逃,輕聲道:“好,我答應你,只是……”
只是不知道,你說話作不作數。
但就在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而後,門被直接踹開,趙弘大步走進。
看到站的極近的兩人,小太子瞪圓了眼睛,幾乎是跑過去,一把扯開了自家瑤瑤護在懷裡,對著周美人就是一句:“你站的這麽近做什麽?離遠些!”
周美人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然後茫然的看向門口。
太子怎麽會過來的?
而後就見趙弘扶著阮瑤的肩,像是看寶貝似的看著她,說話聲音都小心翼翼:“瑤瑤,你沒事兒吧?這個人有沒有欺負你?你沒受傷吧?”
周美人:……
這一刻,美人娘娘懷疑太子瞎了。
剛剛分明是阮瑤拽著她的,要不是阮瑤,她早就心滿意足的死到地底下去了。
怎麽現在倒成了自己欺負她?
自己怎麽能欺負的過她!
而跟進來的季副統領也想說,殿下多慮了,阮女官頗有神力,別說周美人這樣瘦瘦小小的,就算是尋常男人在她面前怕是也討不到好處。
只不過在他開口之前,季大已經眼疾手快的把自家傻弟弟給拽了回來。
主子的事情,還是主子自己定的好。
家務事嘛,外人總不好開口。
季統領神色淡淡,頗有看穿一切的自在。
而阮瑤聽得出小太子是真的急了,於是趕忙安撫的在他背脊上摸了摸,輕聲道:“殿下安心,奴婢好著呢,娘娘只是叫奴婢來說說話,沒有旁的意思。”
趙弘還有些懷疑:“當真?可我瞧見她剛剛離你那麽近。”
周美人終於沒控制住,望天上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