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則不然。
正如同世間沒有絕對的完美,沒有絕對的混沌,亦沒有絕對的奇跡一樣,世間不存在絕對的革新,即便前者都是絕對無限的偉大,但因為還有其他的無限存在,所以祂們永遠不能達成至高的正確。
每一次革新,都是為了變得更好……那麽這句話的潛台詞是什麽呢?
就是現在還不夠好。
還有事情做不到。
有些事情,的確無能為力。
假如否認自己現在無能為力這一點,那就沒辦法革新了,非要說自己現在做得到,那就是不客觀,不實事求是,根本不可能展開後去的革新。
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是革新的第一步。
那麽,無能為力的話,應該怎麽辦?
答案是什麽都做不了。
強行去做,只會徹底失敗。
不如休息,思考,拉個胯……正如同寫不出來的話,不要強行憋出幾千字誰都看不下去的垃圾,不如請假拉胯。
做事是要辦成,辦好的。
正如同也是要寫好看的,倘若強行寫出來,寫的不好看,事情也辦不好,讀者上司都不買帳,又何苦這樣去努力?虛無罷了。
蘇晝很清楚這一點……辦不到的事情就是辦不到,強行去做,隻可能吃力不討好,甚至容易把事情辦砸,打不過的敵人強行去打,只會把自己賠進去。
該跑就要跑,敵人圍剿就迂回,敵人遠征就退回根據地據守,實在不行自己也遠征。
等變強了再回來擊敗敵人,並不影響最終的結果是美滿結局。
可能不夠美滿……不夠完全的完美,沒辦法一命通關,見者即敗……
但革新嘛,本來就是差不多就行了,這次做不到,下次繼續努力。
最重要的是不放棄——並非死撐著的那種不放棄,而是承認自己不行後,承認自己失敗後,仍然不放棄。
這亦是一種愛,一種祝福!
一個美好的世界,必然是一個人人可以犯錯,可以有做不到的事情這一權利的世界!
“弘始,看刀!”
有這樣的一刀斬出,攜裹著一位合道強者全部的力量,僅僅是余波,就震蕩周邊虛空,幻化出了諸般世界幻影,宛如一輪太陽初升,照耀彼端多元宇宙幻化晨曦。
它斬向另一尊強者,貫穿了祂的法寶,衣袍,神通,血肉和骨骼,最終在對方的怒吼中刺入祂的胸膛。
……
老人行走在草原上。
這片草原寬廣而靜謐,陽光照射在其之上,宛如一片翻騰的綠色海洋。
老人說老,卻也不算是很老,他雖然頭髮花白,但是面色卻還算是紅潤,皺紋更算不上是多,只能看見嘴兩側的紋路微微翹起,那應該是常笑的結果。
老人現在就正在笑著,他環視著周邊一望無際的無涯草原,輕輕微笑,每負手向前走一步,就仿佛更加滿足幸福一分。
在很久很久之前,草原其實並不是草原,而是一片燃燒著火焰的厄土,那個時候,厄土並不靜謐,甚至到處都是哀嚎與哭泣,漆黑的陰雲翻騰在天幕之上,降下的卻並非是清涼的雨水,而是燃燒的硫磺與沸騰的鐵水。
憎恨的連鎖貫穿了諸多宇宙,銘記的鑰匙成為了仇恨的筆記,太多互相厭惡的因果糾纏在一起,卻沒有一個令人釋然的結果,只能板結成名為絕望與咒怨的地獄,在這輪回之原上縱橫蔓延。
老人經歷了許多個世代的輪回,見證過十八種不同地獄的模樣——有的是因為嫉妒所以銘記,有的是因為謊言所以銘記,有的則是因為憎恨,敵對,殺戮和詛咒……是的,並不是所有的銘記,都是因為‘愛’與‘懷念’。
倘若太多被記住的靈魂,滯留的原因是因為怨憎,那麽即便是安寧的冥府,也會化作地獄。
是安息的永眠亦或是無間的懲戒,都源自於生命自己的選擇。
但那只是一時的。
時光流逝,地獄也會消散,其中滯留的無數靈魂也會逐一解脫,最終留給眾多還在行走者的,就是這麽一篇寂靜又安寧,無窮無涯的草原。
老人幾乎已經什麽都記不得了,他一開始也是地獄的一員,因為某種敵視,某種不甘,某種仇恨的連鎖,貪婪的**所以才被記住。
但是後來,隨著時光輪轉,他身上那些膚淺的愛憎都開始退卻,令他可以繼續在此地行走的心念已經不再是什麽激烈的情緒,而是一種淡淡的懷念。
這令老人感覺到頗為輕松——他並非承受不了那麽激烈的感情,只是老人本能地位那位記住自己的人而感到高興。
一直都在憎恨的人是無法幸福的,一直都無法放下的人也是無法幸福的。
老人相信,有朝一日,那個記住自己的人締造出一個可以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可以拯救所有受苦這的世界後。
祂或許就能釋然,放手。
而自己,也就可以毫無牽掛地踏上輪回之路。
——什麽?
太難了?絕對不可能辦得到?
哈哈,難又如何,那可是他最得意的……最得意的……
總之。
他堅信對方可以辦得到,和可能不可能沒有關系。
所以老人步履輕松地在這片無垠草原上行走,日複一日,直至如今。
而現在,一直都孤獨行走的老人身側,突然出現了一個中年男人的幻影。
男人黑發紅瞳,他一開始怔然了一會,凝視著老人,然後便邁步,隨他一同行走。
【在這裡走很累的】
沉默了許久後,男人率先開口,有些自責地說道:【您不累嗎?】
[不是很累]老人微笑著回應:[我還能繼續走下去]
【但總是會累的】男人低聲道:【那樣,您會怎麽辦?】
[我就……]老人眨了眨眼,他想了一會,然後搖頭道:[我就停下來歇息]
老人停下腳步,他側過頭,笑著對男人到:[就像是現在這樣,該歇息就得歇息一會]
[這樣才能繼續走下去]
又是一陣沉默,老人再次起步,而男人跟隨在他身側。
他們行走過晝夜交替,日月輪轉,見過雲海泛起波濤,降下轟鳴大雨,見過冰寒的風將柔軟的草木凍的冰結,也見過大地之上驟起巍峨山川,皚皚白雪凝結在其頂端,奔騰不息的河谷自上奔流而下,橫跨草原。
老人和男人趟河而過,河水的味道是鹹的,像是眼淚。
而最後,他們走過一片燃燒的火海,溫暖卻並不會灼傷人,升騰的煙氣化作一道階梯,直入蒼天,隱約有人影在其之上攀登行走。
【……真的可以歇息嗎】
男人行走在這片草原,祂很享受和老人在一起的時光,但是祂始終覺得這樣不好,祂不能忍受這樣的時光。
所以祂困惑地詢問:【在停下來歇息的這段時間,可能有人正在等我】
【我歇息的話,正在等待我到來的人就可能等不到了】
【我歇息的話,那些正需要我去拯救的人,可能就無法得救了】
祂喃喃,環視無垠的草原與風:【我真的可以歇息嗎?】
[很著急嗎?]老人也有些驚訝:[是一定有人在等你嗎?]
男人想了想,點頭:【一定】
老人嚴肅地追問:[是只有現在立刻出發,才能勉強趕到嗎?]
男人想了想,遲疑了一會,然後點頭:【立刻】
老人目光凝重,眉頭緊皺,他肅然起來:[是非你不可,只有你去才行的事情嗎?]
男人想了想,沉默了許久。
祂搖頭:【不是】
祂歎息:【不是非我不可】
[那還好]老人舒展了眉頭:[問題不大,你可以歇息]
【但這也不是我歇息的理由】
男人聞言,有些不太滿意。
祂抬起頭,看向草原上那輪永恆閃耀的大日,握緊拳頭:【有一個人……也勸我暫時止步,但是,倘若我真的休息了,那麽在我休息的那段時間,沒有得到拯救的人……豈不是就再無希望了嗎?】
【他勸我放棄,我若是聽從,這不就是相當於我和他殺死了那些人嗎?】
[什麽傻話]老人搖頭:[殺人的永遠是殺人者,和救人的你有什麽關系?]
[更何況,先不說你們有沒有,能不能救到……這蒼天之下,只有你們兩可以救人嗎?]
男人吐出一口氣,他最終回答:【……不是】
[會有人接過你們的擔子的]
所以老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只要你們在其他人歇息的時候,幫他們多救點人,相信其他人的正確,那麽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
老人和男人繼續行走著。
男人沉默了許久。
祂正在思索一些這個世界上最為簡單的問題,但也是最為複雜的問題。
——我可以相信其他人嗎?
祂如此思考。這個問題對於許多人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但是哪怕直到死,也未必有人可以給出一個絕對的,百分之百的答案。
相信人類的良知和道德,相信同道的信念與意志,相信除卻自己之外,也有人可以保證絕大多數人的存續。
很難相信。
一個有良知有道德的人或許可以保證,自己永遠不主動背叛其他人,但是他能保證其他人都和自己一樣嗎?
除卻祂之外,真的有人對芸芸眾生毫無所求,只是希望他們能盡可能多,盡可能好的活下去嗎?
哪怕,哪怕就是那革新……也會對自己的子民,提出不切實際地要求,讓芸芸眾生陷入不斷進步,不斷自我反省,永遠難以安心的漩渦啊……
能夠相信嗎?
【我做不到】
男人的脊梁突然垮塌了下來,他彎下腰,半跪在地,男人掩面長歎,淚水從指縫中流出:【我……見過太多人的反覆,見過太多人的道貌岸然】
【我曾見過,有人遇到不平事,挺身而出,他不過是講了一句公道話,卻被人視作奸邪,明明是有人被冤枉,他想要主持公道,卻被人汙蔑是對方親戚,收了賄賂,亦或是對方和他有不可言之的關系,有著多年交情】
【我見過有人為了財富,拋妻棄子,背叛至交,只因有錢可以買到新的美人,獲得新的朋友】
【我見過有的奴隸,被奴役也不想自由,反而從被奴役的生活中尋覓到了價值,讚頌主人的優待,以當主人的狗為榮耀,為主人的喜悅而讚歎陶醉】
【我無法相信他們。眾生大多如此,他們遇到困難,就會後退,遇到災厄,就說天塌有高個,即便是有些人不願意後退,願意站起身,亦有許多人腹誹,覺得他們是傻子】
【我願意去當傻子,我一次次地去救這些人……但是真的會有其他人願意嗎?】
抬起頭,流著淚的男人仍然握著拳:【我怎麽敢於相信他們?我向來都是以最大的惡意去注視眾生,因為我必須做好每一件事,不讓他們有任何犯錯的機會,我怎麽能歇息?】
【就像是……您……】他道,看向老者。
【您相信他們,他們又是怎麽對您?】
老人也凝視著男人,兩人沉默地對視。
他記不得這個男人究竟是誰,也不清楚對方和自己究竟是什麽關系,對方來的莫名其妙,總而言之一切都有些離奇。
但是,他卻覺得……對方很值得自己驕傲。
當然,當然。
當然值得驕傲。
無論如何,男人都做到了老人從未想象過,也未曾期待過的事情。
[傻孩子]
所以他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肩膀,用力想要把他拉起來:[你這說的什麽話?]
但是很顯然,他拉不起來,男人的體重遠超他想象,那似乎是一個宇宙,幾個宇宙,天知道多少世界星辰,多少位面時空堆砌而成的重壓。
這樣的重壓如若是一般的強者,早就壓垮,亦或是逃離這職責,對於男人而言,這重壓也太過沉重,早就不堪重負,只是男人一直都死扛著,一句話也不對外人說,反而不斷地朝著自己身上添加更多的重量。
除卻祂自己願望,或許這個宇宙中也沒幾個人可以將祂拉起來。
既然辦不到,那老人也不強求,他伸出手,俯下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你得相信大家……現在大家道德水準有問題,又不是說未來永恆如此,你如果不相信大家,大家又怎麽會相信你?]
如此說著,老人語氣悠悠,他遠眺遠方無限的草原:[你若是不歇息,倘若在未來,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強敵,結果卻因為沒有修養好精神因為一招之差敗北……那豈不是既沒有救到人,又很遺憾嗎?]
【但是,無限的可能性中,肯定也有我堅持,所以才能勝利……】
男人開口,似乎想要反駁,卻被老人打斷:[沒有但是]
老人抬起手,指向前方,無垠的綠色草原通向無邊無際的遠方。
他此時語氣頗有些意氣風發:[你說無限的可能?這我就很懂了,這意思就是說,你救不到的人是無限,可以救到的人也是無限]
[倘若說,因為你歇息,救不到的人是無限;那麽因為你歇息,所以能多救到的人也是無限]
男人此刻也抬起頭,祂看向無限的草原,目光茫然。
而老人的話語仍在繼續:[聽明白了嗎?傻孩子]
[除非你自己就是‘無限’,不然的話,你無論怎麽選擇,都有無限個未來,都不如你所願]
[但倘若你就是‘無限’,那麽無論無限未來無限時空會有多少種無限可能,都會如你所願]
老人道:[最重要的是相信]
他再一次朝著男人伸出手,面帶微笑。
[孩子,雖然我早已遺忘,但我正是因為相信,所以才能在這跋涉無盡的歲月]
他如此道:[我相信,有一個人沒有遺忘我。我相信,他也相信著我。因為相信,所以我看似孤獨地在這輪回的平原上,行走了不知多少歲月,我卻從未感覺到孤獨]
[因為相信,‘人’才會相交,平行線才會交錯,無限的因果才會衍生……一切的緣起,包括正確,都是是因為堅信]
[你可以失望,看不起,乃至於憎恨眾生的反覆無常,不可教化……這些都是你的全力]
[但也不能不相信他們——因為你就是從那樣的眾生中走出來的,不是嗎?你怎麽可以不相信]
老人帶著欣慰,喜悅,還有讚賞地伸出手:[就算你不相信眾生……孩子,你也一定要寂主]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我的相信]
男人沉默地伸出手,他接過老人的手,站立起身。
他伸出手,按住自己的胸膛中央,那裡有一道刀傷,這刀傷灼熱,痛苦,這種熱量是只有最純粹的年輕人才能創造,製造這刀傷的人,肯定沒有見過億萬年眾生之惡,才會有的純粹熾熱滾燙。
【萬物眾生都會撒謊欺騙,傲慢虛偽,貪婪無度,懶惰易怒】
他站立起身,閉上眼睛,喃喃自語:【萬物眾生都可悲可歎,無知茫然,渴望生存,又會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傷害其他人】
【強大的存在,只要出現就是惡,他們修為有成,就會成為天生的階級,就會天然地壓迫,天然地和其他人劃出不同的溝壑】
【我知曉,這是無限的惡,除非萬物眾生都互相‘愛’,強的愛弱的,弱的也愛強的,不然互相的侵犯與傷害就永無止境】
【我以為這樣就可以拯救】
[開什麽玩笑]老人道:[你都不相信他們能辦得到,又為什麽強求他們去辦?你又不瘋啊]
[你若是相信,也就不會去強求了,不是嗎?]
胸口的刀傷越來越熾熱了。
男人此刻忽然明白,並不是因為刺出這一刀的人天真才能如此熾熱,真正的熾熱是要燃燒無盡的惡念才能達成,他肯定也見證過許多邪惡,許多純粹的醜惡。
男人眼前閃爍過許多幻象——祂看見,有純粹為了自己生存下去,為了自己可以活的更好的皇帝,為了自己的私欲殺死自己治理下的億億民眾,而有國師助紂為虐,以眾生之血為資糧,滋潤自己的大道之路。
祂看見,有眾生神靈互相猜忌,因為無法相信,因為難以交流,所以以殺戮作為言語,以屠滅作為交流,互相爭奪下一個紀元生存的機會,下一個時代綿延的生機。
祂亦看見,有純粹的惡人,為了自己各自的願望,踐踏其他人的願望,有惡人橫行於星球之上,散步恐懼,鑄就自己的通天之梯,亦有邪魔於深空呼喚,僅僅是為了讓眾生的目光聚焦自己,就大肆殺戮。
幻象太多,太多。
為了真正的和平,重塑全新的世界,七位持有願望者互相爭鬥,令無辜者流血,也要鑄就自己想要未來;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不再是仙神的寵物的王,反過頭來卻化身為魔,奪取了自己子民未來,將終生變成自己掌中玩物。
太多太多,為了自由,所以踐踏正法;為了正法,所以踐踏自由。
因為希望眾生不再流淚,為了完美的結局而起的大願,卻造就了一代代仙神碾扎傾覆的苦果;因為虛無的存在而痛苦不堪,所以寧肯覆滅眾生宇宙,也要證明生存的意義究竟存不存在。
直至最後,太陽沒入黃昏,虛無的薄暮傾覆萬事萬物。
卻有曙光亮起,明晝天地。
男人默然地知曉,噬惡的魔主,是吞噬了所有惡意後,才在最終點燃了一把火焰,化作了如今的炙熱。
——刺出這一刀的人失望嗎?
每一次長刀出鞘時,他都很失望。
——憤怒嗎?
每一次出手斬殺敵人時,他都很憤怒。
——他出手了嗎?
每一次遭遇醜惡時,他都毫無猶豫地出手,發誓一定要去拯救。
他和自己有什麽不一樣?
【……】
漫長的沉默後,男人張開口。
祂輕輕道:【他相信】
【他相信,自己這麽去做的話,眾生可以變得更好,眾生也絕對可以變得更好……就和他自己那樣】
【所以祝福,給予他們力量和可能性】
失望了,又如何?
不失望就不需要去教了。不失望就不需要去救了。不失望就不會去教化,就不會去拯救,就不會去超拔萬物於苦海,度厄眾生了。
“失望只是一個開始,不是結果。”
有聲音,從胸口的刀痕處傳來:“弘始,偉大存在比你更強大,更完美,是真正的無限,超越了無限……但因為事在人為,所以世間仍然有錯誤。”
“你要一個人拯救,萬物眾生都遵從你一個人的意志,一種秩序和法律,一人引導前路,那麽【歸一】做的比你更好。”
“你要預定眾生的道路,欽定每一個人的命運和未來,那麽【宿命】我覺得比你做的更加完善。”
“你憎恨罪惡,希望以自己的力量審判一切,裁決一切……說實話,我覺得過去的我做的也可以比你更好,那正是我走過的路。”
“但我是錯的,偉大存在亦有錯誤,可那又如何?”
“弘始……堅信自己是錯的,一樣也是堅信。”
“暫且歇息,籌備好精神,‘相信’才是無限的起點,所以……”
“弘始——看刀!”
隱約聽見了這樣的聲音。
[還在等什麽,已經有其他人伸出手了]
老人在一旁微笑著注視著男人:[葉秋,你還要在這裡徘徊嗎?]
掘井的老人輕聲道:[你若是相信我,又為何不相信這無限的諸天中,會有第二個我?]
[眾生如潮,何必等我歸來,無限的諸天虛海中,亦有千千萬萬,無窮無限個如我那般之人]
[你為何不願意相信,未來眾生,都可以和我一樣,值得你去相信?]
老人笑著揮手告別,他絲毫不留戀地向前走,將男人留在原地。
[再見了,小葉,我還能繼續走下去,我相信你可以讓我繼續走下去]
他相信,相信那個男人能夠辦得到許多事情,許多自己辦不到的事情。
所以他毫無猶豫地向前走,不會回頭。
雷鳴自天上響起。
握緊雙拳,被稱呼為弘始,也被稱呼為葉秋的男人抬起頭,祂看見,有一道支地撐天的長刀橫貫無盡時空,迸發雷鳴。
正是那把熾熱的刀將自己轟入此地,轟入沉寂。
他已經不再憤怒,但是仍有些茫然的他不禁高聲呼喚:【你究竟是誰?】
一時間,祂聽見了一陣澎湃的聲音,那是一種澎湃的潮汐,潛在的洪流,永恆無休的力量正在滾動。
“我是誰?”
那聲音回應道:“我是一種力量,始終蟄伏,永恆流轉。”
“我令哭泣者露出笑顏,亦令幸福者不得滿足。”
“我是燭晝,亦是革新。”
【人類源於光芒,生於天地,猿猴求索生存於泥土之上,卻又會仰望星空,久久凝望】
【生命既生,便自有歸期】
【活物誕於世間,便有死蔭相隨】
【生存的重壓平等的承擔在萬物眾生之上,令眾生俯首;由光芒和泥土締造的萬物心中,醜惡的淤泥與奪目的烈焰一同而生】
【凝望星空的雙目中有著火種,但火種並不是什麽神聖的東西,它會輕易地被澆滅,被生存,疲憊,麻木,痛苦和絕望熄滅】
【如若它滅,就該滅】
【只是時至今日,人類仍在凝望遠方】
“因為有我。”
“因為有千千萬萬和我一樣的人。”
“因為有千千萬萬,和你我一樣的人。”
“我就是那凝望星空的雙目,渴望更好生活的貪婪,我是沉淪永劫的深淵,亦是攀至救贖頂端的蜘蛛絲。”
“我是燭晝,也是革新。”
那聲音肅穆道:“亦是相信眾生,也被眾生相信的心。”
“我相信愛,相信夢,相信一切不現實的事情,相信自己可以創造出比童話更加美好的未來——人類沒有沉淪於黑暗,正是因為人類不願意沉淪黑暗。”
“所以才有我們的誕生,我們亦是眾生之一!”
“故而堅信!”
多元宇宙虛空中。
蘇晝一刀斬出,沒入弘始胸膛。
無盡的祝福灌輸其中,蘇晝抽刀,漫天合道強者的神血飛濺,在虛空中勾勒出一條璀璨的彩虹。
弘始的血是灰褐色的,沉穩,牢固,卻也沒有絢麗的色彩,祂疲憊地行走於漫長時光中,沒有親人,沒有好友,沒有老師,沒有後裔,也沒有繼承者。
祂孤獨地行走,直至被一刀斬中。
一時間,即便是合道強者也被轟的神志模糊,一位和自己同階的合道,將自己全心全靈附著在一柄本命神刀上,灌輸著自己最核心的大道之意,這樣的一擊,倘若是打在天鳳玄仞,亦或是太始聖尊這樣的合道強者身上,恐怕一刀就把祂們打回大道烙印等待複生。
倘若運氣不好,恐怕只有在宇宙盡頭的酒館才能看見這些被滅的渣都不剩的合道。
但是弘始何等強大?祂的執念,堅持,正確與大道,乃至於弘始世界群中,那諸多相信祂的眾生力量一直都在源源不斷地支持祂。
是的,弘始做的還不夠完美,僅僅是祂與蘇晝戰鬥產生的大道動蕩的間隙,就會有許多逆反者,背叛者出現。
但是,就在諸多類似呂蒼遠這樣的人破壞時,也有千千萬萬相信,秉持弘始拯救之道的修行者出動,修複諸多受災的城市,援救那些受傷的群眾,安撫眾生的哭泣。
甚至,諸多世界本身,都在渴望弘始的歸來——作為世界,沒有比弘始更好的管理者。
畢竟,有多少出身於人類,卻願意為了保護世界本身的權益,而壓製眾生獲取力量的速度呢?要知道,有天知道多少個強者,是懷著‘這個世界不能住了,那我就帶著子民去另一個世界壓榨’這般的心思啊。
所以,諸天萬界的諸多世界,也都歡迎弘始的大道。
是的,弘始並不相信眾生。
但是眾生卻願意相信一直都在拯救的弘始。
因為那一聲聲的呼喚,弘始茫然的意志在虛無中重凝,祂散亂的目光凝聚,看見了那正在從自己胸口中噴薄而出的神血,看見了正在收刀,凝視著自己的蘇晝。
祂凝視著,然後咳嗽了一聲。
【咳咳……】
身軀一晃,站穩身形。
就在蘇晝的注視下, 弘始沉默了很長的時間。
青年也耐心地等待著。
直到最後,虛空中的一切動蕩都平複,一切絢爛的光都沉寂,萬物都歸於寂靜之時。
一個聲音響起。
【我敗了】
抬起頭,吐出一口氣,弘始凝視著前方的青年,祂緩緩道:【但是,賜福之革新啊,你能賜福我嗎?】
祂一字一句,緩緩地說道:【賜福我這失敗者,誤入歧路之人?】
這是祂最後的質疑。
“當然。”
而青年道:“弘始的帝皇啊。”
他微笑著伸出手:“如若你願意相信。”
“你亦是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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