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各種陣法和靈械組成的鑄兵池,能借助地脈之力,高速加工各種性質特異,性質穩定,極端難以改變的各類神鐵神石,流水線生產各類靈械精武。
不過和工廠不同的地方在於,地脈之力雖然看似穩定,但卻浩蕩如海底洋流,看似可以操控,可哪怕是尋常真人入駐都力有未逮。
和只需要技術工人就可以操控的部分智能工廠不同,所有鑄兵池都需要極其強大且有經驗的強者進行控制,亦或是以龐大的陣法支撐根基,這才能頂住地脈的衝刷,操控其力鑄造各類神兵。
而像是中州中央地脈的力量,便更是沛然如洪,幾近於不可阻擋,京都鑄兵池如若不是直接與應天承炁大陣相連,有大陣之力鎮壓,恐怕會被輕易摧毀。
但是此刻,隨著當世朱雀炎熾離的心神震蕩,京都鑄兵池所轄的沛然地脈之河,頓時就迸發出了無窮火焰。
青白黑紫,藍綠紅黃,各色奇焰異火宛如泉湧一般從熔岩之河乃至於周邊的石縫中迸射而出,那是各色玄鐵神金的顆粒被加溫至極致後,於地脈之氣中表現出的形態,它們幻化為如霧如虹的靈光,攀附岩壁長河燃燒。
一時間,整個鑄兵池都被無窮火焰籠罩,宛如熔爐一般煆燒萬物,超過數十萬度的高溫甚至將鑄兵池外圍的寒鐵都徹底燒化,變成淺藍色沸騰氣化的鐵水。
但這一幕只出現了一瞬。
一瞬之後,當炎熾離微微搖頭,回過神來後,雙眸中赤色光輝閃動,這一切異象便如同幻覺一般消散。
在朱雀的面前,一切火焰都是從屬。
“居然如此。”
冷靜下來後,她沒有質疑蘇晝的話語是真是假,這位老婦人雙手負在身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明正德這小子,看來,是為了讓你賣我一個人情啊。”
話畢,她先是輕笑一聲,然後便爽朗地哈哈大笑:“哎,居然是這樣!”
能看見,炎熾離臉上的皺紋皺起,也不知是笑還是不滿。
但最後,她還是收斂那中氣十足的笑聲,歎道:“哎,燭晝啊,可能是咱們的脾氣都太過直截了當,這本來稍微聊聊就能知曉的事情,卻因為直接前來此地鑄兵,而被忽略了吧。”
“看來老朽這火暴性子,當真應該收斂收斂。”
“那倒是不必。”
而此刻,蘇晝沒有廢話。
只見青年向前邁出一步,他的手中木氣湧動,智慧樹的光輝凝聚,最終凝聚為一顆青褐色的琥珀天晶。
和一開始薩拉所用的琥珀天晶相比,這顆琥珀天晶內蘊含的傳承更加完善。
當然,修改起來也就更加困難,需要使用者自己進行進行修正改變。
“這便是我以神木之力為基,創造出的‘陰陽輪轉不朽法1.0旗艦版’。”
凝聚完畢後,托舉天晶,蘇晝準備將這旗艦版的不朽神木傳承直接給予朱雀:“理論上來說,神鳥應該使用專用的神鳥模板,但我的神木之法並沒有那麽嚴苛,最多是效果不能完全體現,延壽的效力可能會變低一點。”
“但我估計,前輩您大概不會特別在意。”
此刻,青金色的靈光在半空中化作一條蜿蜒的小河,將傳承送出。
琥珀天晶飛到了炎熾離的眼前。
而朱雀凝視著,凝視著這已經抵達自己身前的青褐色結晶。
她能聞到,
那是神木的氣息。 傳說中,神木的氣息。
僅僅是聞到那清新的香味,就有種一種刺激魂魄真靈,令早已枯萎的神魂肉體都為之複蘇的活力。
——毫無疑問,燭晝沒有撒謊,這是真正的延壽之法,長生之道。
哪怕沒有他說的那麽恐怖,可以延壽十幾倍,令神鳥之壽可延至數萬載……但哪怕是幾倍。
不。
只要,只要再多延壽五百年,只要再多這麽一點,她就能自愈內傷內創,敢於多嘗試幾次,突破那橫亙於凡世眾生和天穹之間的‘神魔之境’!
“壽命啊,壽命,汝乃一切修行之基。”
如此低語,當世朱雀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有些怔然地接過了琥珀天晶。
不能長壽的修行者,終究不過是真人,不可被稱之為仙,不可被稱之為神。
終究不過是人,是鳥,縱然冠以真人神鳥之名……不能長生者,也不過是區區凡間之物。
——千般大道,萬般法術,隻問一句,可得長生否?
緊握住琥珀天晶,炎熾離目光感慨萬千。
此刻,她想起了很多……年輕時的肆意妄為,成熟時的知曉天地真相,成年時的見證眾生苦難,明悟神魔實乃背後操手。
然後,就是直至如今的反抗。
傳說,鳳凰不朽,永生不死,衰老至極限,便涅槃重生。
——但除卻鳳凰外,還有誰可涅槃?誰可長生不滅?
這就可以。
眼前的傳承,就可以。
“燭晝啊,你可真是給了我一個很大很大的驚喜。”
所以,微微眯起雙眼,赤色的眼瞳模糊,蒼老的朱雀笑道。
她抬起乾癟的右手,琥珀天晶在掌心閃耀,枯乾的指甲上有鮮豔的赤金鎏光:“真是的,本來還想趁著壽命最後,極盡升華,燃燒自己,嘗試我這朱雀,是否可以於火中涅槃,再活一世。”
“可你這一下,居然直接將長生之果擺在我面前。這一下,我原本意欲將自己燃燒殆盡的**,都快要沒有了。”
如此說著。
炎熾離有些不舍地松開手。
在蘇晝和其他三位大匠驚訝的目光中,輕柔的靈力將天晶送回。
她將琥珀天晶送回了青年手中。
此刻,朱雀渾身的火焰驟然燃起,變得更加勃發,旺盛。
老婦人閉上眼睛,巨大的火焰之鳥虛影自其身後浮現,無數羽翼一般的火花開始從虛影的身側脫落,燃燒,然後化作灰燼。
“朱雀之炎,殆盡之時最為灼熱……我這南明離火,也並不例外。”
變得空靈而宏大的聲音響起,炎熾離決絕的語氣帶著一往無前的豪邁:“燭晝之鳥,傳說汝乃革鼎之兆,現在看來,事實的確如此!”
“但是有些時候,看上去好的改變,未必能有好的結果——希望這種東西,反而會讓人無法決絕地燃燒!”
“所以,先讓我行至極限後,再去思考延壽的問題吧!”
下一瞬,神鳥睜開雙眼。
朱雀眸光大盛,宛如有兩輪大日在雙瞳內沉浮。
在這刹那,整個京都鑄兵池地底,整個咆哮洶湧的地脈熔岩長河,所有的顏色,都被明亮的火光,映照為一片朱紅!
而懸浮在她頭頂的那一團宛如帶翼之卵的南明離火之精,也徹底化作一隻展翼之飛鳥——
而後,這朱紅一片,以南明離火鑄就的真玄離火之鳥,便昂首長鳴,熊熊燃燒!
此刻,蘇晝看見了。
那朱紅,是純粹的魂魄靈光,是超凡者修行至極限後,凝聚了無盡靈性靈氣才能孕育而出的產物。
倘若這天地間,有那麽半點天地靈性的話,那麽,但凡是此光映照之下,一切的火屬性靈氣都會順從朱雀的力量而舞動,成為她的魂魄,她的力量,她的憤怒,喜悅和決心。
天地之力加身,炎熾離便可當場脫去凡軀,以真玄離火之體,成為天仙,成為真正的火德星君!
但是沒有。
天元凡世,不存在自由的天地靈性。
所以,當那一炎熾離全心全魂凝聚而成的展翼之飛鳥氣息躍升至極限之後,她便發出一聲哀鳴。
哢嚓。
破碎的聲音響起。
原本精細到極致,由無數飛舞的火焰符文組成,栩栩如生,甚至更甚活物的南明離火神鳥軀體開始崩碎,她的魂光之體上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裂縫,就像是瀕臨破碎的石雕,紛紛落落的細小碎片隨風飄散,在半空中就化作火星消失不見。
但是,這反而激發了火鳥的凶性,她不甘地振翅,然後便化作一道朱紅色的流光,在半空中一閃而逝,朝著懸浮在一旁的滅度之刃飛撲而去。
與此同時,隨著朱雀而行的,還有那各式各樣的神材。
——庚金之精,再鑄鋒刃。
太白之色的五金之華躍動著斬裂萬物的光輝。
——仙天罡金,以塑刀身。
淺金色的神金被朱雀之火灼燒至赤紅。
——北落天星石附以玄真明光砂,熔煉為通明無暇琉璃玉,構築神刀氣脈,可模擬千萬傳承之道。
如同星光一般的銀色碎岩與半透明閃爍莫名光芒的細沙融匯,最終化作無形無色,幾近於無質的星之玉。
——而後,朱雀之炎,再開神芒!
朱紅色的火光,一掃而過。
在朱雀堪比神魔的南明離火灼燒之下,失去了兵主的神刀材質完全散開,滅度之刃的一切都在融化。
但伴隨著一條細微的火線如同刻刀一般,攜裹眾多神材在這瀕臨融化的刀身上銘刻鍛造,一瞬耀眼的光芒大綻,令整個地脈長河都為之一滯,甚至如同堰塞湖一般開始堆積。
而後,無窮靈氣開始匯聚,堆積的地脈之力收攏,最終將化作一個光繭,將瀕臨融化潰散的滅度之刃完全包裹在其中。
“一切都已經完成,只剩下將那最後的鎮獄伏魔鐵熔鑄刀中,化作刀芯刀脊,作為道兵之骨,斬厄斷罪。”
炎熾離疲憊且蒼老的聲音響起,而後,光繭猛地爆發一陣耀眼光暈,同時又朝著中間一縮,所有的靈光都匯聚進一團漆黑的沸騰金鐵長條中消失不見。
而在光芒消失之地,一柄似曾相識,但卻算是全新的神刀出現在眾人面前。
仍然是黑色的長直刀身,但這一次,滅度之刃上卻隱約有著青色的琉璃紋路閃動,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其上奔湧流淌,令整個神刀透露出一股不可名狀,宛如神魔般的韻味。
又是一陣火光閃爍,一旁的老婦人也恢復了行動,炎熾離的神魂再歸軀體,她頓時面色一白,身軀微微一震,透露出一股燃燒殆盡後的慘白。
“果然,還是不行嗎……”
她如此低聲喃喃——並非是指神兵,而是自己最後燃燒殆盡的嘗試。
即便已經將神魂極盡升華,化作超越了一切真人,甚至是朱雀的真玄離火之軀,可卻仍然無法成為神魔……
這條道路,真的是正確的嗎?
而就在面色虛無,幾近於燃燒殆盡的朱雀困惑之時。
一隻手伸出,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炎熾離,然後將一顆琥珀天晶送至她的手中。
“不,你已經成功了。”
欽佩的青年走上前,他行走在地脈之炎上,一隻手認真地扶起對方同時,右手伸出,握住了懸浮於一側的神刀。
滅度之刃刀身上陣流轉的青色琉璃紋路,在蘇晝緊握之時,便與他手掌的紋路交融,然後開始隨著他的呼吸而脈動。
“朱雀前輩,你其實已經踏入天仙神魔之境——只是此世不允許你成就,甚至對你有惡意,所以才會被打回原形。”
此刻,蘇晝雙目中神光轉動,源自燭晝的光陰神瞳告知他,倘若不是有出乎預料之事發生,此時的朱雀已然成為神魔。
他能看清楚,原本假如只是天地中沒有火之靈性,那炎熾離最少也可以成為半步天仙,卡在這裡,生命本質升華一半,無法圓滿——但卻不遠遠至於燃燒殆盡。
甚至,因為一隻腳邁入了仙門,可謂是紅塵為仙,所以反而可以延壽,多活數世!
但,一股源自於無形中的神秘力量,卻如鐵石鑄就的牆壁那般,讓急速飛馳,意圖升華的朱雀一頭撞上,幾近於粉身碎骨。
“看來,這就是神魔操控世間的某種方法嗎?”
“任何突破神魔失敗者,都會因為這反噬而死去,而不是讓這些強者真的成為半步神魔,潛伏於世間製造變數。”
雖然心中如此想著,但是蘇晝現實中卻並沒有停下。
“朱雀前輩,接納琥珀天晶,然後隨同其中的傳承開始修行。”
感應著手中老者的氣息不斷衰弱,他仍然平靜的說道:“隨我口訣,運轉,培育這一絲神木之氣。”
“以身為種,生生不息。”
目光黯淡的炎熾離握住了琥珀天晶。
苦笑著的她已經沒有拒絕的理由。
“終究,還是不能打破枷鎖,求得我道,得證完美……”
“罷了罷了。”
於是,青綠色的光暈亮起。
琥珀天晶融入了朱雀的手背,鑲嵌在其之上,化作一顆黯淡的寶石。
而後,無盡木色的脈絡,於在神鳥的軀體上蔓延。
開始,呼吸。
在這瞬間,炎熾離驟然神色一變。
“這,這就是神木之力?!”
“居然有如此浩蕩生機?!”
在感應到有外來的龐然木氣開始轉換天地之氣為生之靈機時,炎熾離便驚愕的發現,這燭晝神鳥贈予的長壽之法,當真是有效……何止是有效,簡直就是神效!
霎時,朱雀周身原本都幾近於熄滅的火炎,此刻居然重現熾熱!
——五行輪轉,以木生火!
和薩拉這種來自異世界,基本要從頭開始學習地球文化和超凡體系的年輕蟲人相比,炎熾離乃是活了四千年的神鳥,她自誕生時便有神魔級的功法傳承,更是精通一切五行輪轉之道。
她上手這陰陽輪轉不朽法,速度自然是快的難以想象,蘇晝只是稍稍帶入門,她便明了一切。
——陰陽交替,木火相生,壽元輪轉,生生不息,
僅僅是短短地幾個呼吸,不朽法便開始煥發神效。
“祖,祖師?!”
此時,從屬於巧金門,曾在朱雀門下學習過鑄兵之法的牧武注視著自己的祖師,目光滿是震撼和驚訝。
因為,他看見,在那再一次開始熊熊燃燒的朱紅之火中,那原本幾近於燃燒殆盡的老婦人,居然開始隨著龐然靈氣的流轉,發生了幾乎肉眼可見的變化!
僅僅是短短不到十分鍾,所有人便都驚愕地看見,不久前還是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居然直接隨著生命氣息的飛漲,變成了一位有著長長火紅色,身材健美的爽朗美人。
她此刻正以一種冥思的姿勢盤坐在地脈中央,而蘇晝已經站至一旁,正在急速記錄與神鳥相關的不朽法運轉數據。
此刻,隨著炎熾離以陸地真人巔峰的境界實力強行一層層拔升輪轉不朽法的境界,她的生機恢復也越來越明顯,甚至逐漸恢復了一絲昔日全盛期橫掃天下的朱雀神鳥之威。
那一身赤色的長袍已經顯得有些短小,炎熾離露出了泛著健康紅暈的手腕和腳腕,上面有一條條宛如羽翼雲紋一般的紋路浮現,而一對因為蒼老而萎靡的朱紅羽翼,更是直接在背後展開,令無數紛飛的赤色光羽在周身環繞。
“居然,居然,世間居然有自然壽命如此之長的物種?!”
全力運轉不朽法,炎熾離睜開雙眼,眸光暴漲,兩道日冕般的熾炎神光綻放,瞬間就令地脈長河震蕩——複歸年輕完全體的朱雀驚愕地抬起手,她看向自己沒有絲毫皺紋,白皙修長的手指,複歸晶瑩的指甲上,赤色的鎏光仍在閃動。
“老,老朽……”
她緩緩站起身,不禁低聲喃喃,語氣充滿了不可思議:“老朽我,居然……”
頓了一瞬,然後,原本充滿懷疑和不可思議的聲線,霎時轉換成狂笑。
“哈哈,啊哈哈哈!!!”
“老娘回來了!!!”
轟!
雷鳴炸響。
這笑聲豈是中氣十足,簡直就是霸道無匹,充滿了狂放的喜悅和興奮。
朱雀握掌,強橫無匹,足以摧山焚海的火力就要爆射而出,但是她察覺到周圍還有其他人,尤其是三位只有天階實力,恐怕會被自己興奮余波燒成灰的徒子徒孫後,便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熄滅了掌心那那即將熊熊燃燒的南明離火。
“咳咳。”
剛剛有些過於興奮,暴露出了年輕時的本性,炎熾離此刻複歸了原本的爽朗但仍具沉穩威嚴的姿態:“一時失態,請見諒。”
“沒事,不奇怪。”
聞言,蘇晝面色一正:“理解理解。”
確實,他並不意外。
很多老人家之所以心慈手軟,面善心也善,那是指不定是因為老了舉不起拐杖,年輕的時候指不定多熱血激昂。
朱雀那老了都如此爽朗直接的性格,他完全可以想象對方年輕時究竟是個怎麽個火爆性子。
而與此同時。
個人空間內。
因為一位地仙巔峰的強者,神鳥朱雀的修行反饋,順著智慧樹擴散的傳承反饋。
登時,那倒懸於個人空間的智慧樹枝頭,便隱約浮現出一隻散發著隱約紅光的小鳥,開始振翅欲飛。
“好耶!”
見狀,智慧樹便開心的歡呼:“多來,多來點!”
“鏗鏘!”
而位於太陽中的滅度刀靈也發出一聲歡呼,因為它也察覺到了,這一絲順著傳承而來的朱雀氣息中,蘊含著足以改變此世太陽本質的強橫火焰之種。
那或許,可以為它的蛻變,帶來一絲指引。
“恭喜。”
與此同時,京都鑄兵池。
一絲五德光輝綻放,靈氣憑空凝聚成形,明正德的化身也出現在此地。
在應天承炁五德大陣的籠罩范圍之內,他就相當於無處不在。
明正德應該是從一開始就一直都在旁觀,他此刻笑著慶賀,目光中同樣透露出驚喜:“這等神木之法,當真超乎我想象——原本以為只是能稍微延壽數百年,了不起千年……卻不曾想,居然可以直接令以為壽盡神鳥直接複歸全盛之時!”
“哼。”
對於明正德出現,炎熾離輕哼一聲。
顯然,雖然也有她的行動過於快捷直接的原因,但明正德沒有提前告知她神木相關信息這點,還是讓她有些不爽。
對此,明正德給出了一個歉意的目光——他是真的沒想到朱雀和蘇晝碰到一塊,居然還真的能半點廢話不說,直接就來鑄兵池鑄就神兵……可能嗎?明顯不可能啊!
這種事從邏輯上就講不通,但卻真的發生了。
只能說不愧是燭晝和朱雀吧,神鳥之能,他一個人類是想不通的。
然後,他便轉過頭,嚴肅地對蘇晝道:“燭晝真人,如今,道兵胚胎已成,只要稍後朱雀前輩給予你南明離火符,而稍後你隱秘行動,前往南澤周邊,取得鎮獄伏魔鐵後,只要將兩者相融入刀中,並烙下大道之印,便可將其升華為道兵。”
“道兵出世,足以震撼大洲,會引動神魔目光,最好謹慎小心,千萬不要暴露!”
明正德的言語,可謂是一片淳淳之心。
畢竟,在他過去的許多次重生中,也有鑄就神兵,被神魔重點關照,以至於最終失敗的結局。
所以道兵一事,不為人知為妙。
此處乃是地脈深處,可以遮蔽神魔窺探,蘇晝的滅度之刃已然是道兵胚胎之世,除卻在場的三位大匠,朱雀炎熾離和明正德,以及蘇晝自己外,再無人知曉。
所有人都可靠可以信任,不會暴露。
但是,正暗中規劃著自己計劃的明正德卻想不到。
蘇晝也有自己的計劃。
“是嗎?道兵鑄就,就會引得神魔注意,天下人的矚目?”
手持神刀,感應著其中勃發的滅度之意,那更加凝實,可以順暢承載自己大部分力量的刀體本質,蘇晝的嘴角微微翹起:“那正是我要的。”
“……什麽?”
一時間,聽見青年的回話,明正德和炎熾離齊齊疑惑投來目光。
對此,蘇晝聳肩,他的語氣不慌不忙:“明正德,你不是一直憂慮神魔的關注,令你的計劃難以進行嗎?”
“恰好,此時我用道兵鑄就一事轉移視線,令祂們的關注偏移,方便你繼續進行地下行動。”
如此說道,蘇晝握緊了神刀刀柄。
他的語氣平淡,但自信無比:“我將大肆宣揚此事,將我燭晝即將完成道兵一事,昭告天下。”
“可,可這樣的話,你毫無疑問會被神魔矚目,還會被各路歸順於神魔的人族,比如說那正陽一系視作眼中釘!”
一時之間,明正德難以理解蘇晝的思路,他眉頭緊皺:“何須如此?將自己推入如此糟糕的困境?”
頓時,蘇晝挑起眉頭。
他露出了笑容:“這怎麽就糟糕了?你難不成覺得我會介意被人追殺嗎?”
如此說道,青年生態自如地將手中神刀抬起,凝視眼前的刀芒:“不要隨便把別人的日常生活當成不完美來看——我又不害怕受傷,也無所謂被人敵視。”
“需要在乎的,是那些愚蠢到會得罪我的人才對!”
蘇晝的語氣無比自信,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狂妄。
明正德張口欲言。
但最終,他只是苦笑一聲,然後不再言語。
他能看出來,這是事實。
蘇晝說的是實話。
他在期待。
並不是期待戰鬥,而是期待斬滅那些會對他出手的邪惡。
——戰鬥,受傷,被人戒備,被人出手攻擊……這個家夥,全都無所謂。
來了便殺,多簡單的思路啊。
燭晝的完美,燭晝的道路,就是這樣。
是一條,和自己道路不重合的道路,一種不一樣的正確。
所以……才想要互相說服。
因為錯誤是沒有辯論交流的價值的,只有正確才有,只有互為正確,才會互相企圖影響對方。
此刻,蘇晝握住神刀。
他抬起頭,看向鑄兵池之上的地殼。
“滅度之刃……”
低吟著神刀之民,青年開始認真地傾注力量。
在這一瞬,在場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明正德和朱雀,都感覺有一陣巨大的灼熱和麻痹感貫穿全身,耳邊只能聽見雷霆的轟鳴和火焰熾燃的劈啪,仿佛有什麽森然的存在窺破了所有的善惡,將一切都看穿。
然後,如雨一般的溢散火光充斥了整個地脈長河,京都鑄兵池被映照的如同太陽,而一道赤金色的刀光化作雷霆衝霄,貫穿重重地脈地殼,破開了京都上方的煞雲。
甚至,超越了天穹之上,直刺諸星!
天地震蕩,雲層紛亂。
大日之光如同階梯,從破碎的雲層縫隙中射下。
“那,那是什麽!?”
“是神兵之氣衝霄!”
“不對,尋常神兵,哪有這等氣勢?!”
一時間,整個京都都沸騰,無數居住在京都的修行者,乃至於新朝官員都察覺到了那隔空便斬碎蒼穹,令雲層久久不散的雷火刀光。
他們震撼地注視著天空,議論紛紛。
“如何,朱雀前輩?”
此時,試刀一次的蘇晝,笑著將已經強化,等待最終升華的滅度之刃放回個人空間的刀鞘山之上。
而朱雀此刻正仰著頭,凝視著蘇晝的那輪刀光。
已經複歸年輕時代的她舒展著背部,令赤紅色的羽翼舞動,掀起熱風。
而對於青年的詢問,這位神鳥先是愣了一會,然後才低下頭,將目光從刀芒處移開。
隨後,她便哈哈大笑:“好!我原本想說,這大概是我炎熾離一生的傑作,不過現在……也就只能說,是最近這麽四千年來的傑作吧!”
“拿去,這就是我的南明離火符!”
如此說著,炎熾離面色一肅,她伸出手,一團朱紅色的烈焰湧動,它汲取周邊無盡地脈之力和朱雀本身的火力,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壯大,反而還在不斷地縮小。
直至最後,化作一張看似平平無奇的符籙。
甚至,沒有力氣說話,炎熾離無力地將火符隔空遞出。
修行輪轉不朽法,她看似已經恢復正常,但是給出這符後,眼角頓時就又生皺紋。
“哈哈,果然還是有點極限……剛剛才恢復一點的血氣,這下又要枯幹了。”
“感謝前輩贈予本命之火!”
而蘇晝慎重伸出雙手,認真地收下。
他能感受到,這一張朱紅色的火之神符中,蘊含著近乎朱雀全靈一擊的本命靈火……是近乎神魔的強大神鳥,最巔峰的力量凝聚。
將其收入個人空間後,蘇晝便抬起頭,環視眼前的眾人。
明正德,炎熾離,三位大匠。
“既然如此,我也不浪費時間,就先走一步。”
蘇晝抬起頭,他肅然道:“那神木不朽法,自可隨意普及,想必以朱雀前輩的力量,凝聚全新的琥珀天晶並不困難。”
“雖然我們的道路並不相同,但目的卻是一致。”
此時此刻。
無論仙天,還是九幽,都察覺了這一幕,那一輪衝霄的刀光。
只是,仍然不以為意。
【雖然耀眼,但也不過是常有的光輝。】
高遠的天穹之上,星君們漠然地注視著一切:【意圖超越神魔,斬開界限?卻是天縱奇才。】
【但有諸星天道坐鎮,一切都是徒勞。】
【一柄道兵,也不過是一柄道兵。】
深邃的九幽之下,有天魔的低語歎息:【如若這就是那明正德的底牌,雖然確實不錯,也實在是有些令我失望】
【僅此而已嗎?】
高空之上,飄搖的雲霧之間。
有暗紅色的妖魂忽有所感。
“那是什麽……”
天妖騰蛇之魂看向中洲的中央,祂看見了一縷衝霄的神光,直刺天穹。
而在那光芒中,有著令它本能親近的氣息。
所以,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南大洲。
正陽遺民首府。
大院中央,南正楷震驚地注視著遙遠中洲,那本應根本無法注意到的刀光。
額頭之上,青霄正陽之印正在微微鳴動,那是道兵和準道兵之間隱約的共鳴。
“居然,是道兵……”
喃喃自語,南正楷語氣充滿了詫異:“居然如此……”
他很清楚,明正德是沒有道兵的。
只是,他的力量,他的神通,再搭配上那無窮願力,其威勢更勝於道兵。
可如今,這明正德不僅僅有那可以窺破人心,將他所有潛伏暗子一網打盡的燭晝神鳥相助,更是多了一柄氣勢如此逼人的道兵?
那自己未來的計劃……
“必須剪除!”
如此堅定的自語,但是南正楷卻聽見了另一個規勸的聲音。
“魁首,我等正陽國如今最需要的,乃是休養生息……”
規勸者自然是之前前來報告情報的韓石嶺,他察覺到了眼前魁首自語的目的,頓時便苦口婆心道:“只要我們能好好經營好南大洲,那我們正陽未來才有光複輝煌的根基……”
“你懂什麽——沒有未來了!”
對此,南正楷頗為不耐地呵斥道:“神魔在世之命你也知曉,如若我們連一柄還未鑄好的道兵都無法破壞,那祂們憑什麽繼續支持我們?”
“石嶺,這種事,無需你來操心,我自有決斷。”
聽見此言,韓石嶺張口,但卻只能沉默。
過了許久,他才低頭,用沉重無比,也悲哀無比的語氣道:“但是,人道傳承為重啊,魁首……即便真的那新朝遭逢神魔之罰……我等正陽也要繼續維持人道傳承的啊……”
這一次,換南正楷沉默了。
他抬起頭,仰視此地的星空。
群星璀璨,千百星光,宛如千百眼眸。
然後,這個男人無奈,估計,且無可奈何地笑了。
“這就是為了人道傳承啊。”
此刻。
在那耀眼刀光斬碎煞雲的數分鍾後。
伴隨著青金色的神光如大日閃耀,神鳥燭晝破空而起,朝著京都飛馳而去。
——新歷元年,十月十八,正午十二時。
見神鳥燭晝銜刃,大吉,以行天下。
仙天九幽,神境魔土,天上天下,五方十州。
齊齊振動。
京都,皇宮前院。
炎熾離活動著自己久違的年輕肉體,纖細流暢的腰肢轉動間,蘊含著的是可以粉碎山巒的偉力。
而站在一旁的明正德與蒼松凝視著蘇晝遠去的背影。
“別看了,明正德。”
而在做完一組動作後,當世朱雀便發聲提醒道:“既然燭晝為我們去吸引目光,那現在,也應該把我們需要做的事情都做了。”
“……是的。準備吧。”
微微點頭,明正德緩緩將目光從那遠去的青金色光輝處收回,他轉過頭,看向炎熾離,認真地說道:“朱雀前輩,我需要五族五行神鳥,為我坐鎮五方地脈——最強,最純粹的那種。”
“哼。”
炎熾離冷哼一聲,但是很快,卻轉為從容不迫的笑意:“壓榨神鳥的勞動力,還是您會啊,剛剛恢復的老人家也不放過。”
“不過,如您所願,聖皇陛下。”
“不敢當……蒼松。”
苦笑著搖頭,明正德又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友人。
他肅然交代道:“準備好所有地脈祭柱,現在能打入,就全部打入,現在不能的,等稍後燭晝回歸。”
“時間緊迫,魔軍來襲估計就在明年年初,我們需要盡快加速了。”
“遵命,陛下。”蒼松微笑著彎腰鞠躬:“我們早有準備。”
等到炎熾離和蒼松都離開後,仍然呆在前院的年輕帝皇閉上眼睛。
他輕聲歎息。
“長夜漫漫,總有盡時……我似乎是看見了燭光,照亮了一片黑暗。”
“但真正的啟明曙光,又何時能至呢?”
“蘇晝,你覺得,這個世界究竟要如何改變,才能算是完美?”
天空之上,蛇靈的聲音在靈魂空間中回蕩,帶著一絲捉摸不透的韻味。
“不知道,反正我來了,讓這世界的確變好了,這就夠了。”
對此,青年的回答乾脆利落:“我又不是皇帝——我是蘇晝,是噬惡魔主,萬世革新者。”
“天地無道,我當革易天地。神魔無道,我當刀斬神魔。”
“讓開拓開始,讓變革開始,讓一切都開始革新,這就是我的使命。”
如此說著,神鳥振翅,令流光飛馳,縱橫蒼穹。
“重複一次又一次一樣的生命,無異於自尋死路,想要讓重生者搞明白這一點,實在是太慢了。”
“既然這樣,就由我來改變,我來帶來變數。”
“這個世界需要我,需要我來改變。”
“哈哈,正是如此!”盤踞神木之上,雅拉哈哈大笑,祂抬起頭,目光仿佛能穿透靈魂空間,看破天元凡界,乃至於天元凡界之外的虛空:“那就去吧——這個世界, 終將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蘇晝沒有回話。
因為,無需回話。
他正在這麽做。
——去吧,去尋找那些渴求進步,渴求變革的生命。
——是引導也好,是示范也好,是守護也好,這都是革新。
——如果對眾生毫無憐愛,如果對進步毫無想法,如果對未來毫無期待,革新就不會誕生。
——換句話說,只要符合這樣的條件。
——那麽,就是革新。
“渴求完美,期待混沌,就不能同樣是革新嗎?”
低聲自語,俯視著身下的大地,那千千萬萬正在注視著自己,向著自己化作的流星許願的人群,蘇晝平靜地道:“萬物皆可為革新,萬物也需要革新。”
“我會成功的。”
“一定。”
斬釘截鐵的語氣落下,個人空間中,滅度之刃微微顫動。
南明離火之光在鋒刃之上閃爍。
神刀熾燃。
——削盡浮世不平事,與爾相將上九霄……神刀,神刀,汝可斬盡不平耶?
雖然是疑問。
但自昔日,於太白天山之地被鑄就,被那時激昂的少年握住,並立誓橫掃不平之時。
這句話,便化作了誓言。
神刀期待著革易天地,刀斬神魔那一日的到來。
——流星劃破天際,自北及南,劃破寂靜。
【燭晝。】
【淵中火,寂中音,喧囂之默,死中之生。】
【革鼎易世之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