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唐驚鴻一瞥,卻看見那時已經生出了絕色容貌的小小的女孩兒,一遍一遍地躲在沒人的地方往馬上爬,學著騎馬揚鞭。
他看著她從馬背上滾下來無數次,本嬌滴滴的小姑娘卻一滴眼淚都不會留。
那時候林唐就知道,庶妹這柔弱的容貌下,只怕懷中一顆比誰都堅硬,甚至對自己都很冷酷的心。
“真是走火入魔了。”林唐想到那時天天躲著偷著觀察這庶妹,看著她一點一點學會了利落優美地上馬,學會了策馬飛奔,隻覺得自己當真是吃飽了撐的,卻還是沒有在旁人面前泄露出關於阿蘿的秘密。
想到阿蘿的堅韌,林唐雖然一向對府中的庶妹十分冷淡厭煩,可還是頭疼地說道,“你說你從小兒怎麽就那麽多的心眼子,嗯?你是不是還躲著偷看我練武過?”
要他說,阿蘿和阿妧簡直是兩個極端。
也不知是不是阮姨娘生阿蘿的時候一不小心將一生所有子嗣的智商都生在了阿蘿的身上,阿蘿自幼心機滿滿,至於阿妧……
不提也罷哈。
“阿妤吟詩作畫的時候,你裝著崇拜她,裝著庸碌卻跟著她一塊兒學。你沒有阿妤的琴,這府裡雖然大,只是但凡有些動靜只怕都會叫人聽見,因此你就在木頭上化了線,就在那些線上學那些樂譜和琴技。你還跟著樂陽學她的一顰一笑,走路姿勢?”
林唐這說著都心累,都不知道阿蘿這做了這麽多也不怕累死,見阿蘿無言以對地看著自己,就歎氣道,“你起碼對我客氣些吧?你偷學我的武技,我揭穿趕走過你沒有?”
他若不是多少佩服阿蘿的心xing,哪裡會縱容庶出的妹妹這樣膽大。
“我就不明白了,你學這些做什麽啊?”林唐就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
阿蘿雪白的臉上,在聽到林唐一句一句地說著,起先抽搐了兩下,最後化作了平靜。
“你放心,要害你,早就弄死你了。你個沒娘的庶女,本公子弄死你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回頭也只會報你個bào斃,都不必給你償命的。”
林唐這好奇心憋了多年,只是他有身為嫡子的尊嚴,也對阿蘿的這些心機與籌謀懷著說不出的想法,如今正巧兒有了機會,他不由感慨地看著阿蘿歎氣道,“這世上……能令靖王把我從宮裡給踹出來問你心事的,也就只有你這麽一個了。”
那時被靖王給命令來問阿蘿,林唐的內心是拒絕的。
靖王又不是阿蘿的什麽人,為什麽對她這樣上心?
“靖王?”
阿蘿平靜如同幽潭的眼不由露出幾分波動。
“你們姐妹真是……“林唐就嘖了一聲。
阿蘿是個心機鬼,阿妧顯然也是個有能耐的。
“人靖王說了,都是為了你家那小東西。”他修長的手指頓了頓,碰上了阿蘿丟在桌上的剪刀,輕輕一碰就是一個血口子嘩嘩流血,一想到阿蘿方才捏著剪刀似乎要給自己一剪子,英俊伶俐的林家三公子頓時出了一後背的白毛兒冷汗。
他默默地將凶器提起來丟在一旁,這才一邊舔著手上的傷口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靖王說了,小東西因為你哭個不停,靖王殿下實在是心疼,因此想給你個好前程,好叫小東西在國公府裡安心做她的十姑娘。”
林唐得承認,聽到靖王冷峻著臉竟然是這麽個解釋,他都驚呆了。
靖王還對誰這麽好過啊?!
“是,是阿妧?”阿蘿頓時露出驚容。
那絕美的臉在震驚的時候,反而露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美麗來。
“靖王為什麽對她這樣好?他想做什麽?!”她想到那一日,胖嘟嘟的小團子被靖王就那麽抱在懷裡,驚恐得手都是涼的。
她費盡心機將阿妧送入國公府,不是為了叫阿妧過得不幸的。靖王雖然看起來愛惜阿妧,可是他都已經是要大婚的年紀,對小小的團子這樣愛惜,這日後不是給阿妧招惹禍事?日後的靖王妃如何容得下她?阿蘿絕不願因靖王對自己施恩,就反而叫阿妧去回報靖王一些不能回報的事qíng。
“她那麽小,靖王殿下能做什麽啊。”林唐就無語地說道。
莫非還是對胖團子一見鍾qíng,心懷不軌啊?
這不是開玩笑的麽?
知道每年在靖王面前殷勤嫵媚,妄圖博一夜恩寵的的美人有多少麽?
靖王瘋了?不要美人兒,反對一個胖團子心懷不軌?
“我拒絕。”阿蘿卻斬釘截鐵地拒絕道。
“你可別不知好歹。”靖王為阿蘿安排的那前程,若是能成,那阿蘿簡直就真的要上天了。
林唐以為她不明白,就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你知不知道鎮國顯榮長公主?”見眼前娥眉彎彎膚若凝脂的美麗少女果然露出幾分驚訝,他抬頭警惕地往四處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放心地低聲說道,“顯榮長公主即將回京,聽說她還打算重建秀營。你知道秀營是什麽麽?是長公主當年手中最信任,最為長公主倚重的一隻軍隊,皆以女子為兵為將,威名赫赫。”
秀營當年追隨顯榮長公主在沙場上出生入死,三次全滅,又三次被顯榮長公主補充重建。
只是當皇帝最終打下南朝之後,顯榮長公主雖然身邊依舊有女將女兵,卻不再重提重建秀營之事。
因為戰死的北朝女子太多了。
她都不忍心再重建秀營,這充滿了榮光,也充滿了回憶的一切。
“那長公主為什麽如今又要重建了?”阿蘿隻覺得自己仿佛聽住了,只聽林唐寥寥幾句,就感到了那些戰火之中的慘烈。她猛地打了一個寒戰,見眼前英俊敏銳的嫡兄正沉默著看著自己,便胡亂地說道,“既然舍不得,那為何還要重建?長公主做這些事,我不明白。”
她隻覺得心cháo澎湃,可是想到日後靖王若真拿此恩qíng來轄製阿妧,就心裡一涼。
她的妹妹軟軟的呆呆的,還傻傻的,誰給予她一點溫qíng,她就什麽都願意做。
就是知道阿妧是這樣的人,她才決不能依靠阿妧的力量。
“長公主看不下去了唄。”林唐心裡充滿了絕望啊。
他隻覺得這阿蘿簡直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怨不得靖王使喚他來勸降……規勸阿蘿,這阿蘿簡直就是油鹽不進啊。
他惆悵地摸了摸渴得冒煙兒的嗓子,看了看阿蘿那桌子上的一壺茶水,恐這妹妹再往這茶水裡下點兒毒什麽的毒死自己,只要忍著心裡的鬱悶繼續說道,“打從打下南朝,如今這天下南朝之風日盛,不說別的,隻說這世家貴女,當年北朝貴女何等烈xing張揚,無拘無束?如今可好了,你再看看,還有多少xingqíng硬朗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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