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屋子,破舊陳敗的窗柩,整個屋子裡除了自己坐的一張木床,一張桌子兩把生鏽的鐵椅,空無他物。
因為辦喜事,牆上新刷得雪白,還貼了一張聯,寫著“百年好合”,是白薇薇父親的筆跡。
她還記得自己孤孤單單死在出租屋裡,渾身發冷發熱,像是從冰窟窿掉進火海似的痛苦,年輕時候的回憶一股腦冒出來,在腦子裡放電影似的映著,又是悔恨又不甘,可是再後悔又能怎麽辦呐?什麽都改變不了,隻能說是自己鬼迷心竅毀了自己一輩子。
不想再次睜開眼,她卻回到了十八歲這一年,和前夫高峰儀結婚這一晚。
打眼也看得出,這是1976年,前夫高峰儀家在農村時那個簡陋的屋子,如果這裡的一切都是實實在在的,那老天爺真的顯靈了,送她回到人生命運的轉折點,讓她重新活過一次,活出一個不一樣的人生來!
她走到牆根,將那張父親白建國親手寫的聯撕下.
這時,門被哐當一下推開,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綠軍裝,胸前別了朵新郎紅花,站在門口,醉眼迷離,望著牆根邊那抹嬌美身影,眉宇間溢出一絲不滿:“你在幹什麽?”
連一副聯也容不下,還要撕下來,她到底是有多不想嫁給自己?
這聲音午夜夢回也不知在白薇薇耳邊出現過多少次,可惜她再回首,時代的洪流讓他們再也回不去當初了。
她轉過身,看到門口的男人,眼圈兒一下子紅了,奔過去,猛地抱住:“峰儀!”
她好想他!
自打跟他離婚後,她家轉眼就出了事,父親尿毒症病死,白家一下子家道中落,沒過多久母親跟情人私奔去了M國。
只剩下她一個人,正好趕上改革開放下海風潮,想著離開傷心地也好,也就南下東莞,當了一名女工。
她嬌生慣養,哪裡經得起工廠那樣大強度的工作?這麽日夜操勞,沒過幾年,她一身傷病,大冬天的得了傷寒,病死在屋裡了。
那時候她躺在出租屋冰涼的床上常常想,如果自己當初珍惜婚姻,好好跟高峰儀過日子,是不是也就不會落得個淒涼下場。
再見高峰儀,她心裡激動又淒涼,隻想緊緊抱著一輩子不放開才好。
高峰儀這晚心情不好,喝了很多酒,之前拜堂的時候,白薇薇不願跪他媽,跟木頭似的杵著,堂屋裡鄉親父老小聲碎語,悉數傳進他耳裡,讓他尷尬又憤怒。
這會兒又撕了聯子,他原本要發怒,叫人送她回家去,不管白叔再說什麽,這門親事也要作罷。
可誰知,她忽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奔過來抱著自己,還含著哭腔喊他的名字。
年輕的男人,一顆冷硬的心不可捉摸地軟了一下。
“怎麽、怎麽了?”
他咽了口唾沫,被小女人抱著,說話都結巴。
白薇薇一顆腦袋瓜子埋在他懷裡,吸了下鼻子,抽噎:“沒什麽。”
他愕然。
這時她將腦袋抬起來,揉了揉紅通通的兔子眼,望著他:“這不咱們結婚嘛,我太高興了。”
高興?
高峰儀探究的眼神在她臉上打量,又想玩什麽花樣?
白薇薇被他不信任的目光看得臉上滾燙,
心知這也不能怪他,誰讓自己以前做的事太混帳了。 白家和高家這事兒吧,還得從上一代掰扯:
白薇薇的父親白建國,和高峰儀的父親高戰是戰場上認識的,倆人有戰友情誼,後來分配工作,白建國成了區政委,高戰恰好成了區司令,又是一個辦公樓裡的同僚。
二人心想,既然是緣分,何不來個親上加親?
高戰喜得貴子那天,跟白建國約好,他妻子以後要是生了個閨女,倆家就結成親家。
白建國當然一口答應,沒過幾年,妻子江春紅果然就生了丫頭片子,高戰聞訊,叫人送來一片鎖片,說是訂親信物。
白建國也把妻子繡的手帕送過去,這娃娃親,就算是訂下了。
可訂下不到一年,高家卻出了事!
高戰被抓進監獄審問,那時候白建國被外調兩年,還不知道這事兒,高夫人文秀帶著一對年幼的子女被下放到了南方一個小村莊農場。
等白建國回來,早已經人去樓空,好兄弟高戰死了, 文秀帶著孩子不知道去了哪兒。
白建國想差人找,可那個年代,活得小心,白建國要是被人抓了小辮子,白家也算完了。
這一來二去,找高家人的事兒算是擱置下了。
直到風暴漸漸過去,快要變天,白建國才托了個老部下幫他去找高戰的家人。
這一找,真就找到了!
高夫人文秀帶著一雙子女在農村落戶安家,兒子高峰儀進部隊當兵了,長得高大挺拔,一表人才,是方圓百裡少有的俊俏,要不是家裡成分不好,早被提幹了。
女兒高淑惠這會子剛念完初中,倒也聽話。
白建國親自提酒登門,跟高夫人下跪道歉。
高夫人文秀解放前是大上海書香世家出來的千金,識大體明事理,二話不說扶起他,直言他這個朋友高戰沒有交錯。
酒桌上,白建國提起當年的婚事。
文秀認為,人家都誠意到這個份兒上,自己家怎麽能夠厚著臉皮食言?
等兒子高峰儀一回來,就讓他拿著那塊手帕,搭部隊給養車去M城找白家。
白建國見了高峰儀長得跟當年戰場上的好兄弟高戰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高興得合不攏嘴,連忙叫人把白薇薇喊回來見未婚夫。
誰知,在城裡長大的白薇薇第一次見高峰儀,橫挑鼻子豎挑眼,隻覺得他一身土氣又粗魯。
在白家住了幾天,高峰儀也不習慣白薇薇身上的嬌氣刁蠻,提出要解除婚約,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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