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午夜十二點,邊境。
越南戰場,一處高地戰壕,陸少東滿身是血躺在炮彈坑裡面。
失敗來得猝不及防,跟開戰前料想的完全不一樣。
整個越南戰爭,由於對越南境內地形不熟,各個位置總指揮大都是老將,思想還停留在解放前打仗的時候,戰略指揮出現嚴重失誤。
12師這裡,前面吃過幾次敗仗,損失了部分兵力,甚至參謀長都犧牲了一員。
陸少東按兵不動了一段時間,前不久,奉上頭調令,協助另外三個師重新開戰,然而部隊還沒挺進五千裡,接連好幾個戰地突然失守,今晚十一點半,兵力暫時外調三分之二,營地被突襲。
“狗ri的,勞資從東北活著走出來,居然死在越南小矮子手裡!”
陸少東滿臉漆黑,身下血不斷淌出來。
炮彈將黑夜照著如同白晝,周圍都是機槍手榴彈的轟鳴聲。
“陸少東!”
不遠處傳來熟悉的呼聲。
陸少東原本漸漸模糊的意識又重新開始聚攏,誰在喊他?
“陸少東!”
又是一聲,陸少東拚命撐起眼皮,望了望滿天繁星。
“你怎在這裡!”高峰儀手持一挺機關槍,從高處跳下來,伸手將他扶起來,“你……”他手摸到一片濕意。
“是你。”男人聲音變得無比虛弱,再也不見平日裡痞氣。
“是我。”高峰儀聲音沉下去,這些天,他第一次經歷戰爭洗禮,對陸少東已經不再是當初的輕視,甚至有些惺惺相惜。
“你……你……”陸少東艱難的伸出手,轉眼又垂下去,他嘴裡不斷有血冒出來,暗紅色,在黑夜裡刺眼驚心。
“幫我照顧好……白薇薇!”
一句話冒出來,高峰儀吸了口冷氣,要不是他像條死狗躺在這裡,他真要抓起來暴打一頓。
“陸少東,我最後告訴你一次,她是我的妻子,你特麽少操閑心!”
似乎是壓抑了許久,高峰儀眼睛通紅,這個男人長久以來,一再破壞他跟妻子的感情,甚至讓他對這段婚姻失去信心,如今像死狗躺在這裡,他卻沒有一點解恨的意思。
反而……因為一個戰友的即將死去,莫名驚恐。
“我就要操心,你管不著。”即便快死,男人說話還是賤氣十足。
一顆流彈從戰壕壁上擦過,高峰儀忽然失笑,胸腔裡有火在燒。
他二話不說,把男人背起來,從外爬。
陸少東渾身上下的傷口都在撕裂,疼得暈不過去,想掙扎又掙扎不開。
“放開我!”
“不!”高峰儀斷然拒絕。
“放開我!這是軍令!”陸少東動了氣,一口老血噴出來,髒汙了男人英俊的側臉。
“生死當頭,軍令無效,你要是想追究我責任,就咬牙活下來。”
高峰儀聲音低沉,聽得陸少東眼熱。
男人的世界裡,有時候並不那麽讓人懂
高峰儀背著陸少東在夜色掩護下,冒著炮火拚命跑。
陸少東趴在男人背上,整個心肝脾肺腎都快被他的脊椎骨頂飛出來了,血嘩嘩地流,染紅了兩個人的軍裝。
“放下我吧,你別忘了,她還在等你。”
聽到這話,男人步子微頓,是啊,薇薇還在等他回去,他騙了她,他說他半年就會回去,然而……他還真的可以回去嗎?
遲疑了那麽片刻,他轉眼又飛奔起來,“她會理解我的,陸少東,如果我們今天死在一起,他日,薇薇知道了,也會原諒你,我們兩個都是軍人,早就應該做好準備,有這麽一天!”
戰爭爆發,有可能會失去丈夫,這也是軍嫂的宿命。
新婚夜,白薇薇鑽進他被窩的時候,不是也說了,後悔的是小狗兒!
對不起,薇薇!
高峰儀背著戰友,冒著敵人炮火,拚命逃。
他心裡一陣又一陣悔恨冒起來,當初新婚夜年輕氣盛,沒有把持住,竟然將女人拖進了這麽一個痛苦的深淵。
早知如此,從一開始,他就該把她送回去,從此天涯海角,兩不相乾。
她現在,也還是m城嬌養的高乾千金,哪裡會吃那麽多苦頭?
薇薇……
寒夜裡,無數生命垂死掙扎,是誰發出了最後一聲歎息?
京城,廣播電視大學。
白薇薇做了個噩夢,她夢見高峰儀滿身是血站在她面前,身後是炮火連天。
“峰儀!”
她猛地驚坐起, 腦門兒上全是汗,寢室裡均勻的鼾聲迭起。
趙大嬌一個人粗重的鼾聲在後面像是低音炮一樣做後盾。
“薇薇,你怎啦?”
白薇薇還沒來得及擦腦門上的汗,隔離床的陸少梅坐起身,關切道。
白薇薇搖頭,“沒、沒事,做噩夢了。”
陸少梅眼中掠過一抹精光,手伸到白薇薇額頭上,“瞧滿腦門子汗,薇薇,你剛剛不停的叫峰儀峰儀,峰儀是你家親人嗎?是不是有啥事啊?要是我能幫上忙,你盡管開口。”
白薇薇將身子挪開一點兒,因為關系好,她跟陸少梅頂著腦袋睡,這會兒倒想疏離開一些。
她不喜歡人打聽自己的家事,胡萍不可以,陸少梅也不可以,雖然她是出於關心。
“沒啥事,我就是做了個噩夢,沒事兒的,少梅,你睡吧。”
白薇薇平靜了下思緒,安慰自己,一定是胡思亂想。
高峰儀好端端呆在軍校裡,又不是在部隊,怎會出事?
更何況,前兩個月,京城zy宣布,開始調整國民經濟,白薇薇她們是傳媒性質的學校,收到消息快。
她隱隱預感,高峰儀他們家距離平反已經不遠了。
因為根據上輩子的記憶,在今年十月份,整個wg的冤假錯案,都會得到徹底平反。
上輩子,高峰儀家裡明明平反了,他卻過了兩年才把自己從農村裡接過去,為此,她還跟他大吵過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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