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裝看不懂:“你是不曉得我以前在東北也住過好幾次院,每回醒過來都是女大夫戴著口罩守在我邊上,拿著刀子鉗子往我身上招呼,一點兒不客氣,疼得我要死要活。”
陸少東斜眼睨了女人一眼,發現她沒有啥不耐煩的意思,繼續道,“好容易捱過來了沒兩天,那些女大夫給我做完檢查,口罩一摘下,好家夥,沒把我再嚇昏迷過去!個個都是大齙牙,有一個嘴邊有痣,痣上還有毛,另外有一個下巴上有碗大的疤。”
藺婷婷眼睛裡流光攢動,匯聚笑意,顯然也是被他逗樂了。
她對他沒了防備,也就離中招不遠。
陸少東忽然一雙眼正兒八經的盯著她,語重心長,“藺婷婷大夫,好男不跟女鬥,我陸少東再不濟,也不會故意要跟你一個姑娘家過意不去,但是早年的經歷確實在我心裡留下了點兒陰影,總覺得我遇上的女大夫吧……面目可憎……”
“啊呸!我又說錯話了,是長得……長得一時之間讓人難以接受,本能的抵觸。”
他故意懊惱,讓藺婷婷眉心微微蹙起,沉默了半晌,才擠出幾個字,“以貌取人原本就是不對的,軍醫救死扶傷,美醜一視同仁,陸師長不該這麽介懷。”
“介不介懷,我要是能控制,能有這麽大陰影?”
陸少東心裡有點兒氣,她是道德標兵啊?
怎跟高峰儀像一個娘胎裡生的。
男人以貌取人不是很正常,高峰儀裝得再正經,不還是娶了白薇薇那麽好看一媳婦兒,讓他娶醜的試試!
她倒在這兒吧啦吧啦一堆,沒準兒是真長得不入眼。
得到這個結論,陸少東眼神在藺婷婷臉上逡巡,看得她好不自在。
“行,你就當我沒說。”
他舔了舔唇瓣,囁嚅。
還是保持距離好,最起碼他還能把她想象得好看點兒。
可是藺婷婷就不這麽想得開了,陸少東那個眼神,跟吃了蒼蠅似的在她臉上飛來飛去,嗡嗡嗡的,揮也揮不去。
他是她遇上的最特殊病例,也是最……最隱忍堅強的軍人。
天知道,他被送過來的時候,渾身是血,一眼看過去,就像隨時要死的人,有的大夫甚至暗地裡斷言,他沒有搶救的必要。
可是最終,她和爺爺以及另外兩個老軍醫依舊著手準備搶救。
那場手術,麻藥不夠,他能一聲不吭堅持下來,不得不令在場的軍醫肅然起敬。
作為手術參與者,她一顆年輕的心亦是熱血滿懷。
原本以為自己三生有幸,能接手這樣一位英雄人物的後續治療,可是誰知道,他這麽討厭自己,居然,還用髒汙的字眼辱罵自己。
“瞧你,你又不是我媳婦兒,你長得醜不醜,我不介意,你別往心裡去。”
陸少東看她半天不說話,以為她不開心,只能寬慰。
可是藺婷婷心一緊,頓時緊張起來,齙牙?臉上長痣,痣上長毛?碗口大的疤?
那還是人嘛?
“不!我不是那樣的!”
女人緊張得手足無措,褪去平日裡的冰冷強勢,像個小女人。
陸少東一下子來了精神,眨了眨眼,“藺大夫,你沒騙我吧?”
藺婷婷欲哭無淚,
她就知道他肯定把自己想得特別醜。 悄無聲息的,面罩揭下,一張清秀溫婉的面孔呈現在男人面前。
眉毛濃淡適宜,眼睛明亮柔和,尤其是鼻子,小巧精致,那張粉嫩的唇微微顫動著,像是因為在接受男人檢閱而緊張。
她長相並不似白薇薇那般驚豔得一眼過去就映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但無疑她是美的,淡淡的溫軟的美,像暮春時節,江南細細薄薄的煙雨。
“你……”
陸少東咽了口唾沫,她怎長這麽好看。
“長得還湊合,總算遇到不嚇人的女軍醫了。”
男人口是心非,說完趕緊閉上眼,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叫囂。
他想跳起來把她抱住親一口,她這麽老實,肯定特別好哄。
可是他現在像個木乃伊一樣躺在這裡,動都不能動。
藺婷婷還沒從他對自己略失望的評價裡恢復過來,就聽男人說:“藺大夫,我最快啥時候能好?戰場還需要我!”
陸少東忽然特別想快點兒好起來,像著了魔。
藺婷婷卻以為他是一個心懷戰場,保家衛國的英雄,趕緊嚴肅保證道,“只要陸師長配合治療,不出半年就可以完全康復。”
半年!
陸少東如遭雷擊,隻覺得晴天霹靂。
戰場他想回,這個美人他也想得到。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最好的辦法是,他上一次戰場負傷一次。
彼時,越南戰場,高峰儀坐鎮12師,暫時總代理12師師長一職。
陸少東重傷,12師群龍無首,戰事吃緊,加上上面一時之間也無法作出確保正確的人員調配,乾脆把從戰壕裡救出陸少東的高峰儀任命為代師長。
回想那一晚,高峰儀僥幸把陸少東背著逃離了危險地區,自己也沒有受傷。
陸少東被緊急送往戰地軍醫院,而他迅速返回戰場,繼續與敵人戰鬥。
經過那晚,他已經徹底想開,自己是一個軍人,早已經將生命許給國家,至於妻子白薇薇,或許辜負,或許放手,但是如果他能活下來回去,一定會盡最大的可能給她幸福。
想想當初,白薇薇欺騙自己,背地裡去見陸少東,他震怒無比,甚至起了要跟她離婚的念頭,心裡明知道白薇薇不是那種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人,只是小性子犯了,故意氣自己,想看自己在乎不在乎她,他還是忍不住憤怒,克制不住的嫉妒!
陸少東能給白薇薇的太多了,而自己……好像啥都不能給她。
他負氣參戰,也只是想證明,他並不比陸少東差。
可是到如今生死別離,國仇家恨,參戰的心早已經不再那麽簡單和狹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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