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很淡定的把衣裳接過來,到手之後檢查了兩眼,就放到一邊。
“這是我昨天送出去的幾件衣裳,送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不會這樣啊?”
小石頭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白薇薇阻止他再說下去:“別說了,石頭,下去給兩位大姐倒杯茶。”
“哦。”
小石頭端來兩杯茶給兩個婦女,白薇薇望了外頭兩眼,好像在等啥人似的。
“薇薇姐,今天高大哥來接你回去啊?”小石頭忐忑不安的問了一句,其實他心裡也沒底,明明自己昨天拿出去的時候,是熨得好好的衣裳,怎今天就出事了。
偏偏薇薇姐沒有責備自己,還這麽平靜。
“嗯,是。”
白薇薇微不可聞的點頭,草草剪了線頭,走過去跟那兩個女人說閑話。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幾個男人到店裡來了,把衣裳一甩,砸到地上:“你看看,好好看看,俺結婚的喜事,被你們鋪子給搞成啥了。”
那軍綠色的薄棉襖已經脫線,大團大團的棉花從縫隙裡冒出來。
“正好在胳肢窩那裡,被讓俺被鄉親們笑死!”
大漢氣憤得恨不得來打白薇薇一頓,然而女人臉上很平靜,甚至沒有一點驚慌:“我們好像最近都沒有做過軍棉襖。”
這幾個人不曉得是哪裡冒出來的,看著很面生,不像本地人。
“哎喲,還不承認了?”
一個大漢掄起袖子對著她。
白薇薇忽然陰測測一笑:“你要等的人還沒來,不會這麽著急動手吧?”
大漢咽了口唾沫:“我不知道你在說啥。”
白薇薇深吸一口氣,端起鋼瓷喝了一口熱茶:“你不知道不要緊,我清楚就好。”
一下子,幾個大漢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怎辦。
這時其中一個眼神示意,其他幾個準備砸場子。
小石頭擋在他們面前:“你們想幹啥?”
一個大漢把小石頭扒到一邊兒去,拳頭對準白薇薇就招呼上來,還沒打到她臉上,生生停下來:“你……”
這女人怎嚇不住啊?
“你是個女人,我們弟兄幾個也不跟你們計較,就說說今天這事兒怎辦吧,公了還是私了。”
白薇薇一點兒也不想問他們公了怎辦,私了又怎辦,“等要等的人來了,你們愛怎了,怎了。”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心裡一咯噔,頓時慌亂起來。
這下可壞了!
“這……這我們家裡農活兒還沒乾完,沒時間跟你在這浪費功夫,我們走!”
一個大漢招呼,後面幾個跟上,想離開鋪子。
這時,隔壁住的幾家鄰居,有幾家男人們竄進來,把他們圍住,“怎了?這麽急著走,要不跟著我們去喝一壺唄?”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曉得這到底是啥情況,怎地又蹦出來這麽多人了?
“走!”
七八個人七拖八拽的,把這幾個人拽走了,拽的時候,那四個大漢才現不對頭!
祈母真是姍姍來遲,白薇薇都久等了。
“薇薇,你們家這個衣裳不行啊,褪色起球,阿姨胳膊過敏,又癢又疼,都去醫院掛水了。”
她剛說完,瞥了一眼那兩位女人,還有圍觀的群眾,怎地沒人義憤填膺的譴責白薇薇這個搞資本主義的漢奸走狗無良奸商呢?
“阿姨,來,我看看。”
白薇薇粗暴地拽過祈母胳膊,當眾把袖子掄起來:“這傷像是被您撓出來的,疙瘩不是過敏長的,是虱子咬的,我這雙眼睛毒的狠,分辨得出來。”
“你……你怎。”
祈母咽了口唾沫,委屈道:“你一個女人家,怎這麽不講究?”
白薇薇面無表情,冷冷道:“講究?阿姨是說講究啥?我倒是挺講究,鋪子是私人開的,溜門撬鎖的進來,用八四消毒液潑衣裳,真是犯忌諱,阿姨,您說是不是?”
那兩位婦女要說剛開始還不曉得這個老板娘葫蘆裡的啥藥吧,現在可算是全曉得了。
甚至有一點相信這個老板娘的話。
誰讓人一點不怵呢?
“薇薇你怎?難道就我一人麽?你是不是對阿姨有啥意見?故意把阿姨的衣裳做成這個樣子?你叫大家來評評理看看。”
祈母到處走來走去,拿著衣裳,那條長滿疙瘩滿是血痕的胳膊在眾人面前觸目驚心。
人群裡已經有人竊竊私語起來,這時,一群穿著軍裝的人走進來,擋在祈母面前,“前晚有人撬鎖潛進老金裁縫鋪,竊賊已經抓到了,現在就關在看守所,那個人供出來是受你指使,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你們在胡說些啥,你們!”
這個時候的祈母手指在人群裡比劃著,已經失去了當初的莊重優雅,幾乎像個瘋子。
已經有人將石頭丟在她身上,甚至往她身上丟泥巴,“好狼的心啊,這個女人!”
“狠毒得狠!”
事情還沒開展調查,但是真相昭然若揭,人民群眾的目光是雪亮的。
白薇薇看得有一瞬間錯愕,這件事就這麽輕易解決了。
當然解決了,因為,有高峰儀在。
男人不知啥時候走出來,站在她身邊:“怕不怕?”
白薇薇搖頭:“不怕。”
“真的?”
高峰儀不信,她那麽嬌氣的一個人。
“因為有你呀。”
白薇薇趁著人群都散開了,沒人注意,側過腦袋在他臉上啄了一下。
不遠處,站在拐角陰暗處的顧建設看得目瞪口呆。
在這個年代,他從沒有見過青年男女這麽耿直開放的表達愛慕。
可見,白薇薇對高峰儀有多喜歡。
她幸福就好。
這是男人在心裡對自己最後一次說的話。
一身軍裝的男人身形筆直剛硬,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
看守所裡,祈母就像個瘋子,走來走去,神神叨叨,說的話一句比一句含糊不清。
幾個人看守的人都說她是瘋子。
她卻伸出那條血痕斑駁的手臂,在柵欄前胡亂揮舞:“我女兒瘋了,我女兒被白薇薇害瘋了!”
一輛軍車停在看守所門口,身穿軍裝的中年男人從車上下來。
臉上溝壑縱橫,頭上甚至多了許多白。
“祁叔,阿姨就在裡面。”
顧建設早已經在此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