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只抱一會變成抱到肚子咕咕叫,聶承巖實在忍無可忍,把韓樂拎起來一丟,不知躲到哪裡去的霍起陽忽的跳了出來,把韓樂接住了順手放到地上去。韓樂張著雙臂蹦著:「大俠,剛才好好玩,再玩一次。」
韓笑也站起來了,抹去淚痕,看了看四周,還好左右都沒人,她剛才實在是太失態了。忍不住把韓樂拉過來左看看右看看,再三確認他真的康復安好,眼淚又下來了。
聶承巖看著她粘乎乎的勁頭,心下不爽,轉著椅子朝屋裡去,道了聲:「開飯。」
韓笑先拉著韓樂去給父母靈位磕了頭,問清了韓樂這次下山居然是聶承巖悄悄的帶他去醫病了,她問了診法和療治手段,心下驀然明白了七八分,一時間是又怒又喜。怒的是神醫先生的狠毒,喜的是無論如何韓樂病已大好,而對聶承巖,她是滿心的感激。
她帶著韓樂回到飯桌這,還沒有行動,聶承巖便道:「你若敢帶著樂樂跪我試試?」韓笑一愣,想來他是把她看得透透的,連她的舉止打算都猜個正著。他既是如此說,她便打消了念頭,只福了福禮,道句:「謝主子大恩。」
聶承巖盯她片刻,只道:「吃飯。」
韓樂早餓了,他在百橋城聶府裡那是當了好一陣的小公子,因著聶承巖的吩咐,陳總管等對韓樂是極為照顧,每日吃好喝好,還得學習功課,他小孩子心性,有些被寵著了,看桌上竟然沒有肉,叫道:「城主大人,怎麼沒肉?」
聶承巖是因韓笑今日剖了屍,怕她見著肉類沒胃口,便囑咐著全換上清粥小菜,一桌子素,此刻也不好跟這毛孩子說,便道:「要吃肉,去跟隔壁起陽他們一桌去。」
韓樂嘟了嘴,又捨不得跟姐姐分開,想了半天,對韓笑道:「姐,我陪你吃前半頓,一會去陪大俠吃後半頓。」
韓笑未及回話,聶承巖已經眼一瞪:「什麼規矩?毛毛躁躁的。坐好了,要在這吃就吃到飽,不許跑來跑去。」
韓樂被訓,也是嚇一跳,趕緊坐好,被管得服服帖帖的,端起碗趕緊吃飯。韓笑看著弟弟一個勁的笑,給他夾了一筷子菜,聶承巖見狀,清咳一聲,韓笑趕緊也給他夾了菜,聶承巖這才算滿意了。
韓樂一頓飯吃的動來動去,一個勁的往門外看,聶承巖見狀又道:「我怎麼囑咐你的,留你在山下,陳總管沒管教好嗎?」
韓樂嘟了嘴,心裡想著總管伯伯是沒城主大人凶,可他不敢說,只得求助的看姐姐,聶承巖卻又道:「別看你姐,你是小大人了,病也好了,該懂的規矩得懂,該學的本事得學,日後得獨擋一面,做些事業的。之前你腿腳不好,靠著人照顧,現下是全好了,不能再跟從前似的,小聰明勁得用對地方,你不是也應了嗎?」
「是的,城主大人。」韓樂有些哀怨。
韓笑看看聶承巖,有些不明白,聶承巖道:「待樂樂學些管事的本領,我給他派些活,他不能全靠你,以後也得自己有些作為。」
韓笑反應過來了,心裡是有些激動的,她捧著碗,眼淚差點落碗裡去。韓樂見狀跳下椅子,過去摟著給她擦:「姐姐,樂樂病好了,以後樂樂照顧姐姐。」
韓笑直點頭,這頓飯吃的是前所未有的高興。
飯畢,韓樂回屋去小憩,韓笑記錄整理著早晨剖屍學到的知識,聶承巖審著他那些生意上的帳本卷宗。韓笑寫著寫著,抬頭偷偷看了眼聶承巖,卻見他也正轉頭看她,兩人目光一對,她紅了臉,趕緊低頭裝忙繼續寫。
「過來。」聶承巖比她大方多了,偷看被抓著了還能怎樣?乾脆理直氣壯的叫她過來看個夠。
韓笑磨磨蹭蹭,扭扭捏捏的,好半天終於挪了過去。
「我好看嗎?」當主子的如是問,小奴婢低著頭紅著臉不說話。
他壞壞的笑,把她摟到懷裡,親親小嘴,又問:「是好看的吧?」
韓笑咬咬唇,鼓起勇氣道:「那主子也看我了。」
「是啊,看你了,如何?」
韓笑漲紅臉,怎麼也說不出「好看吧」這話來,吱吱唔唔半天,聶承巖笑道:「怎麼不說話?你不是最膽大的嗎?」
韓笑嘀咕著「說這話不是靠膽大,是靠皮厚的」,聲音很小,聶承巖卻還是聽到了,他哈哈大笑,摟過她用力親幾口:「多親親,說不定便能親厚些了。」
韓笑拘謹的任他親著,聶承巖卻歎了氣,終於問了:「笑笑,你心裡還有哪些不確定?」
韓笑呆了呆,轉頭看著他的眼睛,也終於問了:「那主子是如何確定的?」
如何確定?愛便愛了,是如何確定?聶承巖也是一呆,道:「若是喜歡上,自然是知曉的。」
「如何知曉?」
「會牽掛,會惦記,會慌張,會在乎……」他頓了頓,捏捏她的下巴:「你對我也是一般的,是不是?」
「是」字便在嘴邊,可韓笑還是遲疑了一會才能說得出口。聶承巖也不惱,只道:「你便是答不是,也不行了。我這人,向來下定了決心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我認定了你,便是你了。笑笑,我們有一輩子這麼長的時間慢慢磨。」
韓笑靠在他胸前,琢磨了好一會,想著該如何問,最後道:「主子,你現在與從前,必是大大的不一樣了。自你出事起,這兩年,身邊就只有我一個伺候著,會不會,你只是習慣了有我在身邊?」
聶承巖沒想到她想的是這個,皺了眉道:「你覺得我連喜愛與習慣都分不清嗎?」
「不,不。」韓笑有些急,連連擺手:「我不是說分不清,我是說有時候……我不知該如何說了,就是……就是發生不同事情的時候,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了。」
「你是想說若我沒瘸腿,或許會看不上你嗎?」
這麼說好像把他看的挺膚淺,韓笑又搖頭,她想了想,道:「就如同我叔叔嬸嬸一直無子,他們原本對樂樂是極喜愛的,我父母過世後,他們便把我們接回家去撫養,一直對我們挺好。可當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樂樂又生了病,情況就會不一樣了。可能這個例子不做准,我只是想說……」她心裡真的有不確定:「主子又如何能知道就是我?若我並不是主子心中的那個人,時日一久,主子若是發現對我不再喜愛了……」不喜愛了,又能如何?她是個奴婢。
韓笑猛的想到,她的行動舉止,她的想法要求,早就超出一個奴婢的本份,難道從很久之前,她就已經失了一顆奴婢的心嗎?她一邊對自己強調著自己是奴婢,一邊卻做著不是奴婢該做的事。她以為她把自己管得很好,以為她偷偷在心裡藏著他便好,但原來她還是有奢望的。所以她在害怕她的奢望不可能變成現實嗎?
「笑笑。」聶承巖看她發呆,扳過她的小臉對著自己:「你在怕什麼?你叔叔嬸嬸收養你們的時候,你也是在想他們不要你們了怎麼辦?」
「當時他們對我們很好的,我以為會一直這樣。」
「那你為何還會藏了一包銀子?」她與他閒聊時,曾經講過過去的事,那包父母留下的錢銀是她當初背著弟弟離家的救命錢。
「我……」韓笑竟答不上,她心裡原來是防備的,她原來在得到幸福的時候會沒有安全感。
「哼哼。」聶承巖道:「這倒是提醒我了,得把你看緊一點,不能給你錢銀,別日後你覺得我對你不好了,偷偷跑掉,那可如何是好?」
「主子……」他是在開她玩笑嗎?
「笑笑,你心裡喜愛的那個人,是建了百橋城的聶城主,還是瘸了腿的聶承巖?」
韓笑皺眉:「瘸了腿的聶承巖不就是建了百橋城的聶城主嗎?」
「所以你能確定你對我好,並不是因為你同情聶城主成了殘廢?」
「只是殘了腳,哪裡廢?可不還是能吃能睡能看書能管事的,哪裡廢?」她不愛聽這些貶低他的話,她把他抱得緊緊的。
「笑笑,你問我是否是瘸了腿後習慣了有你,我是的。」她一僵,抱著他的手差點鬆開,他卻把她擁緊了:「我是個自傲的人,這些話我只說一次,若是你日後再拿來說,我可是不認的。」他把她的頭扣在胸膛上,不讓她看他的臉。「我是習慣了有你,你不在,我就覺得渾身不舒坦。若不是瘸了腿,我便不會有你在身邊,以你的性子,怕是再仰慕我,也只會遠遠念著,不會主動走近。而我,怕是也識不得你的好。」
韓笑悶悶的說:「怕是已經跟你的芸兒成了親。」
聶承巖聞言笑了,揉她的腦袋,他道:「你從來沒有提過芸兒。」
「你不也是。」
「你現下可是吃醋?」他聲音裡透著得意:「我的笑笑在吃醋?可真是好。」他哈哈笑,低頭在她的髮頂上親了親:「芸兒啊,她很美,很嬌弱,跟你完全不一樣。」他頓了頓,把她抱高了,目光對上她的,他的聲音變得很溫柔:「我只能說,如果現在她和你同時在我面前,只能選一個,我會毫不猶豫選擇你。」
韓笑心裡第一時間的反應便是因為她能伺候人,她能吃苦。可她聽見聶承巖說:「因為你讓我自慚形穢,你讓我覺得要很努力才能配得上你。」
韓笑驚訝的張大嘴,怎麼可能?聶承巖笑著親親她:「我也差點不相信我會有這麼沒出息的念頭。笑笑,我那段日子有遲疑有顧忌,便是我在自卑,不是因為我的腳,是因為我的心。你不會想得到我心裡曾經有過什麼樣的陰暗念頭,我曾經想做的事,曾經想過的報復……」
他把唇貼在她的額頭上:「我變了,全是因為你。」
韓笑抓緊他的衣襟,熱血直往臉上衝,她覺得不可置信。聶承巖繼續道:「芸兒是個很好的姑娘,我至今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她很好,我無可否認曾經喜歡過她,喜歡到願意娶她為妻。她死的時候,我傷心難過,我覺得我沒有好好保護她,全是我的錯。我那天琢磨著我到底喜歡你什麼,我有過一個念頭,我想著,如果這時有個神仙跳出來,對我說,如果用你能把換芸兒回來,我願不願意?我想了很久,最後的結論是:我不願意。如果用你能換回我的雙腳康健,我也不願意。」
韓笑的熱淚湧出了眼眶,聽得他說著:「笑笑,當日芸兒若是不愛我,我便會放手。可如今你若是對我沒這般心意,我卻決計不會放的。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如此,你可明白?」
韓笑用力點頭,聶承巖的臉逼近她的,低聲誘她:「真的明白?」她又點頭。他彎起嘴角,唇碰到她的,笑著哄:「那你,吻我一下可好?」
韓笑被迷得暈乎,摟上他的頸脖,兩人唇齒相碰,他歡喜不已,可待加深一步,門外傳來韓樂的聲音:「姐姐,姐姐……」聽著動靜像是正往屋裡跑,韓笑一震,猛的用力一推,因她坐在聶承巖膝上,這一推把自己推落在地,摔得生疼,還沒來得及呼痛,就聽得聶承巖一聲大喝:「韓笑!」她真是皮癢癢了,敢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