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上跟格老將軍打招呼,張釋和孫子楊就前後闖了進來,兩人看到的就是帝國的傳奇蹲在一個少年面前。
哨兵的強大五官感知讓他們遠遠的就看見對方是在哭。
沖擊力太強的一幕讓張釋和孫子楊都沒緩過來。
「我沒看錯吧?」孫子楊抽了口涼氣。
張釋鎖著眉峰,大步過去,在看到少微垂的側臉時,身形頓了頓,目光霎時間沈了沈。
這個少年他好像在哪見過。
是在索非亞外面,張釋忽然感覺了膨•脹一路的激動和揣測冷卻下來,他臉上的神情有些說不出的晦暗不明。
從莫名境地出來,江余轉身,視線從張釋身上掃到孫子楊那裏,揚了揚眉,「孫子楊?」
「還記得我啊?」孫子楊咧嘴。
「我只是對孫子這兩個字比較有印象。」江余的眼底劃過戲謔之意,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上一次和這次一樣,見到這個人,就想逗逗,類似逗大型犬類一樣,好像只要他伸手撓撓對方的下巴,對方就會汪汪兩聲。
孫子楊腦門一抽,下一刻他激動的跑過去抓住江余的手腕,「文涵遠,是你對不對?你為什麼不和我……」
「子揚,離他遠點。」從地上站起來的徐奕名眼眶通紅,那股悲傷難掩,因為這個少年對他的陌生,從名字到人。
孫子楊冷了臉,「他是我老婆。」
徐奕名蹙下眉頭,張釋面部線條微收,江余反應最大,直接擡起另一只手去揮,被孫子楊給熟練的躲開了。
似是他們曾經無數次做過這樣的動作。
孫子楊的氣息漸漸不穩,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少年,「你把臉上的藥水洗掉。」
張釋和徐奕名都立刻擡起眼簾,跳躍著同樣的神色。
「都滾開!」江余後退,一腳踢向孫子楊腿關節處,想跑的動作被左側的張釋制止,他的拳頭從對方肩胛骨往上擦過太陽穴。
一直站在原地的徐奕名動了,他伸出大手從虛空橫劈過去,五指收攏,將被擊中的少年困在身邊。
「你想要從我手裏逃脫,還要再等十年。」對上少年憤怒狠戾的目光,徐奕名有瞬息出神。
太像了,那些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細節也都如他所願的重合,可為什麼認不出他了,也無法從少年眼睛裏找到絲毫過去的情意……
到底哪裏出了錯?
江余還是被迫洗掉了偽裝的藥水,經常遮掩,皮膚很白,卻並不顯絲毫病態,反而只有俊秀,帶著一絲邪氣。
除了眼角那顆多出來的淚痣,江余這張臉跟上輩子一模一樣,可惜能認出他的那個人不在這裏。
陌生的面孔,熟悉的悸動,太突兀的強烈反差,三人誰都沒走。
被三道目光盯視,一股龐大的威壓逼迫,江余本能的將自己調整到戰鬥狀態,本源獸更是不受控制的竄了出來。
看到少年腳邊甩著尾巴的獅子,三個男人都不約而同的露出幾分愕然。
孫子楊的黑豹,張釋的老虎,還有徐奕名那只……疑似鷹的不知名鳥都圍著獅子轉圈,先是謹慎的觀察,然後挪近一點在確定什麼,慢慢的試探性觸碰,最後各自擺出求偶的姿勢,小心翼翼的討好。
本源獸和主人的精神體是相同的,江余現在思維混亂,獅子也有點焦躁,張口發出吼聲,三個雄性紋絲不動,一副執拗的樣子,和自己的主人如出一轍。
「……」
孫子楊瞪大眼睛,一臉呆滯。
張釋偏頭,額角不易察覺的蹦了一下。
倒是徐奕名沒什麼變化,只是把目光從江余臉上移到獅子那裏,再移回去,反復幾次,他握拳在唇邊清咳了一聲。
從三人那裏或多或少可以發覺出有那麼一絲絲無地自容的羞•恥感。
江余皺了皺眉,「抽屜第二層的東西……」
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響,張釋兩只手勒著江余的肩膀,從顫動的喉間震出幾個字,帶著清晰的顫音,「你說什麼?」
江余楞怔片刻,「什麼?」
腦子裏傳來鈍痛,江余的目光落在情緒發狂的男人臉上,忽然發起了呆。
「放開他。」兩道聲音響起,透著同樣的警告。
張釋沒松開,發抖的手指指尖緊摳少年的衣服,像是要穿•刺進去,在對方的皮•肉裏留下深深的痕跡。
少年的迷惘不像是偽裝,那麼剛才他聽到的難不成是幻覺?
「張釋,你弄疼他了。」孫子楊滿臉怒意,他的拳頭揮過去,用了十成力道對付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朋友。
張釋也以同樣的力道還擊。
彼此相互鼓勵了二十多年,無數次祝福對方和愛人重逢並且相守到老,說好會是永遠的朋友,在這一刻什麼都不是了。
江余坐在那裏看著孫子楊和張釋交手,腦子裏亂糟糟的,連徐奕名的靠近都沒躲避。
「恩修齊,你他媽手放哪兒呢?」孫子楊急紅了眼,嘴裏的血沫都快溢出來了。
江余被孫子楊這聲吼拉回意識,把揉•著他耳垂的那只手拍開,站起來惡聲說,「你們慢慢玩,我不奉陪了。」
結果他才邁出一步就被圍住。
江余把桌上的幾個杯子全砸了,「媽的,你們有完沒完?」
顯然才剛開始。
邊上的獅子也被圍•攻,它兇猛的壓倒看起來最好對付的黑豹,和它們扭打在一起,嘶吼聲和不知名呼氣聲交織。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熱火朝天的群幹。
接下來江余成了小學老師,面臨了一場十萬個為什麼,從三個男人氣息的變化可以判斷出,他答對了一部分。
江余垂下的眼底掠過困惑,那些答案為什麼會塞在他的腦海裏,近似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難道他身上擁有其他人的記憶?
而徐奕名,張釋,孫子楊三人現在都陷入一種怪異情緒,是不是自己的愛人在投胎轉世的時候出了什麼偏差……
「我不認識你們。」江余臉色陰沈的補充了兩個字,「確定。」
「請皮埃克醫生過來。」徐奕名掀了掀眼簾,在掌心的光屏上點了一下。
江余警覺自己要被當小白鼠,皮埃克這個名字他在蘭斯那裏聽過,是個了不起的醫生,也是個危險分子。
他的右手按在左手手腕那裏。
「你跑不掉的。」孫子楊兩只眼睛跟鉤子一樣把試圖逃跑的少年盯的死死的。
「要我說幾遍?我不認識什麼穆少卿,也不認識什麼文涵遠。」江余冷冷的看向張釋,「我他媽也沒住過什麼精神病院。」
「你失憶了。」孫子楊想了好一會才想出一個有點靠邊的詞來解釋現在的糟糕又詭異的形勢。
「放屁!」江余鋒利的視線斜睨。
孫子楊摸摸鼻子,我也覺得是放屁,就算真失憶了,也不可能會扯到張釋和修齊,操,這都扯到哪去了。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親嘴是在哪裏嗎?」
「不記得。」江余毫不猶豫。
「你怎麼也不認真思考一下?」孫子楊嘴角抽搐。
「不需要。」江余依舊毫不猶豫。
「……」孫子楊。
張釋和徐奕名都沈默不語,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以江余為中心的信息素在空氣裏沖開,一點點滲透每個角落。
精神力最不夠穩固的孫子楊先離開,之後是張釋,就剩下徐奕名在那端坐著,乍一看是很沈穩,細看就會發現他屏住呼吸了。
江余忽然發覺有股熱氣在體內亂竄,他煩悶的扯扯衣服領口,下一刻他就看到徐奕名優雅從容的走了,步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快。
三個男人都喜歡這個味道,為了不像條狂•犬•搏狗一樣撲上去做標記,現在他們需要用藥物來控制自己的狂躁。
片刻後,孫子楊帶著一身水汽回來,貼著額頭的發梢濕答答的,分不清是汗還是水。
不出一分鐘,他又出去了。
比起孫子楊的急躁,張釋和徐奕名就顯得穩重多了,他們在外面註射了足夠的藥劑,調整好才進來。
但是事情超出預料,彌漫的信息素和那點莫名又珍貴的熟悉感,以及萌生的悸動都化作最純粹的征•服•欲。
「你們是不是該去看看醫生?」江余輕飄飄的吐了一句,他感受周圍三個男人越來越強的精神波動,太危險,仿佛下一秒就會爆掉,渾然不覺自己是罪魁禍首。
他挨個掃視,從徐奕名,張釋,孫子楊身上一一打量。
那兩個像是在精神病院長住的,另外一個比較接近快要住進去的。
江余突然同時接收到三個不同信息素,都在瘋狂的想鉆進他的精神領域,他掃了眼三個進入發•情狀態的男人。
「我看你們已經放棄治療。」
孫子楊捂住鼻子,血從指縫留出來,他罵罵咧咧的跑了,也多虧費莫裏家族不缺抑制劑。
喝了口水,徐奕名把右腿擡起來壓住左腿,將腿•間硬邦邦的那部分遮住了。
「你是個野生向導。」張釋沙啞著聲音提醒江余,讓他明白自己的處境。
江余撓撓下巴,很快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據他所知,一個向導和一個哨兵精神相容,向導對其他哨兵的疏導能力會下降許多,而給他做標記的哨兵會產生一種極其可怕的占有欲。
往往都是一個死了,另一個會有發瘋的可能。
但是如果在精神相容後完成肉•體結合,那不會有另一個獨活的幾率。
不過這都跟他無關,他沒想過要找一個哨兵。
前來的皮埃克聞到空氣裏溢滿的味道,差點失控,他驚訝三個哨兵和同一個向導的信息素能完美相容。
這是前所未有的奇跡,皮埃克盯著相貌出眾的少年,眼睛裏露出興奮之色。
「皮埃克,看夠了?」
耳邊的聲音讓皮埃克驚醒,他向張釋行了個簡單的禮,走到江余面前,「看著我的眼睛。」
「好。」江余闔眼。
皮埃克,「……」
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家夥,皮埃克拿出一個很袖珍的儀器放在江余頭頂,望著那光不停閃爍,他朝徐奕名搖頭,那意思是沒問題。
徐奕名沈下目光,一絲苦澀劃過,無論如何,這個少年都不能放手。
「我能不能……」皮埃克像個變態一樣猛吸周圍的味道。
「不能!」孫子楊咬牙切齒。
「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張釋冷聲說。
皮埃克見徐奕名臉色很難看,他可惜的搖頭,對江余微笑,「小家夥,我對你很感興趣,歡迎你隨時找我。」
「小姑,我在修奇家住下了,嗯,暫時不回去。」孫子楊關掉聯絡器,繼續守著少年。
就算對方說不出他們相識的過程,他也不能放棄。
張釋靠在椅子上,雙手擱在扶手兩側,一副「我也正有此意」的樣子。
「我什麼時候同意了?」徐奕名淡笑,森冷的很。
張釋和孫子楊視而不見。
從下午坐到天黑,打也打過了,難聽的話說了一車,嗓子眼都在冒煙,江余趴在桌上,他不懂那三個男人究竟為什麼這麼愚蠢。
也不想想,如果他上輩子真有愛人,那也不至於有三吧?
門外響起爭吵,接著傳來格老將軍的聲音,「修奇,陛下來了。」
江余知道那個老男人收到了自己的求救訊號,他松了口氣,終於能解脫了。
「我身子不適。」徐奕名蹙眉。
「你就算爬也給老子爬出來!」江檁踹門大罵。
江余出去就看到江凜在跟格老將軍爭著什麼,他旁邊的男人有一張妖孽外表,站在那裏像個普通人,但是身上不經意散發的氣勢誰也不敢輕視。
「余寶,你沒事吧?」江檁擔心的在江余身上打量,主要關註他的屁•股和腰。
不但連真面目都露出來了,還散了信息素,這是要被撕的連渣都不剩啊。
江余眼角的淚痣比平時更鮮活了,襯著那雙漆黑火熱的眼睛,天生勾•引人的命。
「怎嗎?我摸我兒子不行啊?」江檁對上三道鋒利的視線,冷哼了聲,「他的第一次還是我……」
後面的話被第四道熟悉的視線給壓住了,「我告訴他怎麼擼的。」
江余弄開江檁的手,向帝國的陛下行禮。
「行了,都散了吧。」陛下揮揮手,「阿釋,跟我回去。」
「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掉。」見兒子不動,他湊近說了句,畢竟是過來人,這話說的很有底氣。
張釋凝視著江余許久才離開。
「子楊,你父親正在過來的路上。」臨走的時候,陛下還不忘丟了一句。
孫子楊咬了咬牙,不情願的走了,一出去就派人過來監視。
等屋裏就剩爺孫倆,格老將軍嘆息,「修奇,你是不是看中江檁的兒子江余了?」
「爺爺,我需要一點時間來確定。」徐奕名說完就回了房間。
格老將軍在原地嘀咕,「孫兒啊,能冷靜確認,不沖動是好,但是……可別被人搶了哦。」
一回宮,陛下就去找小兒子,「你哥看上一個向導了。」
青年訝異,「是誰?」
「江檁的兒子。」
青年笑的深意,「都是一家人。」
陛下咳了兩聲,「霍尼家那小子和你的老師也看上了。」
「哦?」青年垂眼,真有點好奇是什麼樣的人能一下子把他們三全吸•住了。
還是等他辦完事回來吧,哥以前很喜歡那種小玩意兒,好不容易發現一件,不能錯失了。
「你是不是也該找個……」
青年打了個哈欠,之後就沒聲了。
陛下又聯系在西和區雷家的大兒子,把事情原封不動的說了,順便添油加醋有向導後的美妙。
「是嗎?」那頭發出一聲低笑,自動屏蔽了後半句,「看來我回去要備一份賀禮了。」
帝國的陛下在兩個兒子那裏都碰了壁,他找自己的伴侶發•泄去了。
結果正巧趕上對方郁悶的時候,被攆出來。
「一個個都不聽話。」陛下搖頭,「好端端的夜晚就這麼浪費了。」
江檁郁悶了好幾天,把江余護的緊緊的,誰上來他都不給面子,多薇幾人聽了經過也丟下自己的私事。
「余寶,他們三個當中,你有喜歡的嗎?」多薇試探。
「沒有。」江余克制往外湧的東西,快速從嘴裏蹦出兩個字。
「真的一個都沒有?」多薇加重語氣,帶著捉弄。
「薇姨,我餓了。」江余掐著眉心。
「給你做吃的去。」多薇走到門口的時候說,「余寶,薇姨最後悔的就是逃避了自己的感情。」
感情?江余覺得太陽穴都疼了,怎麼突然扯上這個詞了。
中央區的人們只知道三方勢力發生碰•撞,卻不知道是為了一個向導。
在孫子楊和張釋毫無頭緒又焦慮狂躁,想剖開少年的腦子看看究竟有沒有過去那些畫面時,徐奕名又一次陷於暴•亂。
這次是他沒克制住,不自禁的吻了一下少年喝過的那個杯子。
徐奕名把頭埋在雙臂間,他體內的信息素無法抑制的擴散,瞬間粗壯,瘋狂的撕扯著岌岌可危的理智。
門輕推開,又合上。
進來的青澀少年剛進入覺醒期,身上的味道濃烈,幾乎讓徐奕名渾身毛孔都在一瞬間張開最大限度,拼命的吸收那些味道。
徐奕名抓住桌角,將整張桌子砸到墻上,轉過身,牙關都在打顫,「出去。」
少年心驚膽顫的盯著男人那張臉,嚇的後退到門邊,但是想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什麼,又鼓足勇氣往前踏步,咬牙一步步過去。
「大人,我一直很喜歡你。」少年把自己修長的脖頸送過去,害羞並期待的,「我,我,我來侍奉,啊——」
呼吸和聲音都被一片燥熱截斷,少年驚恐的睜大眼睛,手腳揮動著掙紮起來,「救,救命……」
徐奕名提起少年細弱的脖子甩到一邊,「滾!」
在門外的格老將軍聽到動靜就焦急的推開,他看到孫子臉上一道道抓痕,當下也是心驚肉跳,「修齊,你這是何苦,剛才那個向導各方面都很有天賦,已經是能和你最匹配的一個了。」
「我只要他,爺爺,你把他帶過來。」徐奕名兩只眼睛紅的駭人,他渾身抽搐,哆哆嗦嗦的念出一個名字,「江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