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朕出去。」
「陛下,是太後讓老奴過來……」
江余的目光冷下去,老嚒嚒在宮裏的資歷破老,她本來是覺得有涔太後撐腰,底氣挺足。
結果幹杵了一會,被四周的低氣壓逼的身子都抖了,慌忙帶著幾個小太監找涔太後告狀去了。
江余自嘲的冷嗤一聲,當個皇帝也攻不起來。
「叮,不要在乎這些細節。」
江余被腦子裏突然蹦出來的聲音嚇一跳,他扯扯嘴皮子,「我一點都不在乎,你信?」
「叮,不信。」
「滾。」
江余暴躁的在寢殿走來走去,門外的小權子有些焦急的撓撓臉,猶豫再三還是硬著頭皮喊,「陛下,太後派人來了。」
江余剛在榻上坐下來,涔太後就跟變戲法一樣拿出幾本書,清咳了聲。
「曄兒看看這些書,倘若有不懂的地方可問……可問哀家」
江余隨意翻來一本,等他看清裏面的圖畫時才發現是那方面的書。
有一男一女,也有兩個男性,既沒馬賽克也沒模糊,清晰驚人,姿勢百出,花樣繁多。
江余越往看越能看出古人的大智慧,全在這裏體現出來了,繞是他經驗豐富,看的都有點燥。
對面的涔太後抿了口茶,挪了挪位置靠近,用余光瞄了一眼,頓時面色微紅。
「曄兒看的這個姿勢難度大,對承受的一方柔韌性要求比較高,不過這樣容易受.孕。」
江余面部肌肉抽搐,「母後懂的真多。」
涔太後尷尬的挪回自己的位置,她又跟變戲法一樣拿出幾個畫卷,打開其中一卷。
「這是吳太卿家的三公子吳清弘,一曲清悵舞天下聞名,身段更是萬裏挑一的好。」
「……」江余瞥瞥畫中青衣男子,再看看書中大開大合,忘乎所以的一對男子。
真要用這個,承受的一方是他自己。
腰肯定得折了。
見兒子遲遲不做聲,涔太後問,「曄兒?」
江余義正辭嚴,「母後,兒臣還小。」
「不小了,你父皇在你這個年紀,已經跟……」
或許是打開了什麼禁.忌,涔太後突然不說話了,表情變的讓人不敢猜測。
「兒臣回去再仔細研究一番。」江余拿著那幾本書離開。
一路頂.著擎天柱回去,江余把書丟在書房,等他掀開衣擺解決完,才想起屋裏還有一人。
江余的眉間帶著事後的慵懶,他漫不經心的拿帕子在腿.間擦.拭,「你看到了什麼?」
「屬下什麼都沒看到。」冷硬不變的聲音。
江余低笑,木頭也懂怎麼裝傻。
涔太後犯愁了,兒子對那種事竟然表現的不熱衷,這讓她沒辦法接受。
子嗣問題是頭等大事,涉及江山社稷,馬虎不得。
涔太後找來太醫院幾位老太醫過問,從那次的量上面來看也不像有隱.疾。
那是怎麼回事?
涔太後唉聲嘆氣,兒子一點也沒繼承他父皇的雄偉風流。
這日江余剛跟李垣喝了一壺茶,就被涔太後叫去看戲,在禦花園那邊的戲臺,也不知道在哪找的戲班子,唱的什麼江余更聽不懂。
江余還沒走近就捕捉到一個身影,他的腳步頓住,打算轉身就走卻被對方給逮到了。
「微臣參見陛下。」
這一弄,涔太後也看了過來,江余走不掉了,邊走邊觀察另外兩人。
宋衍旁邊的女子長和他有幾分相像,是瑾太妃,而她懷中的小孩是大豐的二皇子姬俍。
八歲的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思維方式,江余在短暫的時間就確定這孩子不喜歡他,甚至充滿敵意。
臺子上上演著激烈的交鋒,臺子下倒是挺像一家人和樂融融。
宋衍將新泡好的清茶遞過去,「陛下請。」
姬俍抓著謹太妃的手,一雙眼睛瞪著江余。
「好些時日沒有出來走動,陛下似乎跟以前大不相同了。」謹太妃笑的和善,「想必姐姐一定很辛苦吧。」
涔太後鳳眸一挑,「哀家的孩子自然由哀家來教導,談不上辛不辛苦。」
「姐姐說的是。」謹太妃摸摸姬俍的腦袋,柔聲問,「俍兒不是說想見哥哥嗎?」
謹太妃朝江余和涔太後笑笑,「他還自己做了一個小禮物,鬧著要送給陛下。」
她的手偷偷在姬俍背上推推,姬俍的目光終於從宋衍身上收回來,他在袖子裏摸出一個木頭小龍放桌上。
「俍兒希望哥哥龍體安康。」
江余掃到龍尾上有好幾個凹下去的缺口,明顯是故意砸的,他絲毫沒有要伸手去拿的意思。
氣氛有一些不自在。
謹太妃臉上的笑容漸漸掛不住了,一旁的宋衍緩緩開口,「陛下和二皇子兄弟有愛,是我朝臣民的福分。」
他的一句話就化解了局面。
涔太後忍不住細細端詳起來,一直被她忌憚的少年不知何時蛻變的容貌出塵,一身飄逸,確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優秀。
她千防萬防,用盡了手段,還是沒能阻止這人坐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權勢太大,讓她常常徹夜難眠。
涔太後瞧瞧在盯著那人看的兒子,她突然壓低聲音鬼使神差的問,「曄兒有看中的人了?」
「嗯?」江余看了看涔太後,腦子裏轉了幾圈,點頭說有了,目光不離宋衍,忘了挪開。
涔太後差點失手打翻了茶盞,她顯得有些震驚,好半響才憋了句,「你駕馭的住嗎?」
「什麼?」江余沒聽清。
涔太後搖搖頭,心事重重的望了眼對面的宋衍。
臺子上的戲子正在抑揚頓挫的高唱,彩衣翻飛,好看極了,她再也沒了心思觀賞。
這場戲看的實在讓人消化不良,臺上演臺下演,散場後幾人就分開了。
江余在回寢殿的半路上停下來,對身後的小權子和一群太監宮女交代,「都別跟過來。」
有宮女小聲咬耳朵,「陛下醒來後好像變了。」
小權子眉心皺起,他剮了眾人一眼,警告道,「吃好自個的那碗飯,當好聾子瞎子,都別把自個當回事,宮裏最不缺的就是孤魂野鬼,多你一個不多。」
眾人都把頭低下來,「是是。」
這頭江余來到剛才分開的地方,那裏只有幾個宮女在收拾,他又四處搜尋,人呢?還指望能偷聽到宋家姐弟倆的一點事。
冷不丁的從背後冒出一個聲音,「陛下在找微臣?」
江余背部一僵,他轉身臉不紅心不跳的否認,「不是,是朕那只頑皮的斑點狗不見了。」
宋衍的嘴裏噙著笑,「那臣陪陛下一起找。」
「那就有勞宋相了。」
「是臣的本分。」
「陛下,那裏是湖,再往前走就該下水了。」
「朕只是看看湖水。」
君臣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相互演戲,他們都沒註意到湖對面的小孩。
舅舅說有公務要回去處理,不能陪他,卻在跟那個人說笑,姬俍手中的樹枝啪的斷開。
他身旁的貼身小太監驚呼,「二皇子,你的手流血了!」
姬俍一腳踹到小太監身上,又用力踢了十幾下,「狗奴才。」
「廢物就是廢物,你有什麼資格?」姬俍眼中生出妒忌的光芒,他想快點長大。
也不知道那句話究竟是罵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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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日時間,十七那邊終於有了眉目,他在李垣的密室找到幾塊墨。
江余讓小權子過來確認,小權子挨個看看,指著其中三塊,「這都是陛下一直用的墨。」
江余拿起三塊墨放到鼻前,除了墨本身的氣味好像沒其他的。
記得當初原主出事,太醫院所有太醫都查不出來病根,但是有一個太醫在不久後就突然死了,會不會這裏面有什麼關聯?
江余的手指在墨上摩挲,他突然想起了某種可能,立刻吩咐小權子去查墨有沒有問題。
小權子在宮裏長大,見多了那些醜陋的陰謀,他沒有愚蠢的直接去太醫院,而是想辦法找的他一個熟人,兒時玩伴。
江余沒有等多久就等來結果,那三塊墨裏面都摻了一種慢性毒。
隨著姬曄每次用墨的時候會一點點揮發進空氣裏,久而久之就滲入體內。
李垣被召進宮,他在看到桌上的那三塊墨的一瞬間,臉色劇變,有驚懼,難以置信,慌亂,最後定格的是一種釋然。
江余坐在桌子後面慢悠悠的抿茶,「太傅,朕等你的解釋。」
李垣沒有試圖狡辯,也沒有裝傻,他哈哈大笑,覆蓋層層溝壑的臉上盡是解脫,還有一絲為人師的驕傲。
「老臣真是老眼昏花了,這些年竟然都沒有識清陛下的英明。」
江余放下茶盞,將桌上的另一物扔到地上,居高臨下的冷笑,「太傅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李垣低頭看著四年前的那起案子卷宗,他嘆了口氣,「老臣自知有愧先帝的重托和信任,無話可說。」
他為了能隱瞞兒子的罪行,不讓家族蒙上汙點,接受了那人的幫助,不得不把對方給的那些墨帶在身邊。
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墨裏有毒,更沒有想過會加害陛下的生命。
後來陛下死而復生,他有太多機會可以把事情全抖漏出來,去懺悔,可是他不敢說。
一生都在用滿嘴的仁義道德教育他人,催眠自己,其實他也只是個凡人,在乎名譽,懼怕死亡。
李垣重新打量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以陛下的才智和隱忍,遲早會控制朝堂。」
這個孩子把自己隱藏的太深,欺騙了所有人,包括他這個老師。
先帝啊,你也沒有看出來陛下有這樣的謀略吧。
如果事先知道,恐怕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就是二皇子了。
先帝以為陛下善良單純,會是明君,也最忌心機深的人坐上皇位,卻不知道對方的城府可以跟宋衍一較高下。
江余後仰在椅子上,食指一下一下的敲點桌面,「是誰指使你那麼做的?」
良久,李垣閉上眼睛,「是……」
一道細微的破空聲響混入耳膜,江余猛地站起來,眼睜睜看著李垣栽在地上,大片的血從他後心蔓延。
江余盯著李垣背部那支箭,臉上的表情極為恐怖。
他掃視書房四周,暗衛裏面有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