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趙瑾玉暈船了,第一天還能興奮的四處查看,甚至去夾板上看運河的景色,可是到了下午卻開始頭暈目眩了起來,胃裡一陣陣的反胃,隨後就一直吐,吃不下飯,就這麼躺在床上。
門外傳來敲門聲,「趙小姐,我給你拿藥來了。」
趙瑾玉覺得很驚喜,說道,「陳姨,你進來吧。」
陳蓉手裡拿著一個小瓷碗,碗裡黑色的藥汁濃稠,正散發著一股濃濃的中藥味,趙瑾玉聞著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又忍不住幹嘔了起來。
陳蓉有些擔憂的說道,「就算難聞也要喝下去啊,不然會更難受。」
趙瑾玉也知道這個道理,等著心緒平靜了一些,拿著乾淨的帕子擦了擦嘴就準備去端藥碗,結果那股中藥味又一次讓她胃部翻滾,試了幾次都未果之後,趙瑾玉撐著蒼白的面容對著陳蓉搖了搖頭,說道,「我真是喝不下去。」
陳蓉有些自責,說道,「我應該讓那郎中多放一些薄荷的。」
趙瑾玉搖頭,「加了薄荷也避免不了這味道,我肯定還是喝不下去。」船上沒有郎中,就算有也沒有藥材,陳蓉特意坐了小船去附近的小鎮上買,趙瑾玉很是感激她這一份心意,「陳姨,多謝你了。」
陳蓉當鏢師多年,走的鏢大多都護送東西的鏢,就算是護送人,那也是出來行走的貴公子們,身邊跟隨的僕婦就十幾個,根本就不用她管這些細小的事情,她剛開始也只想過做好分內的事情,畢竟她不是雇來的僕婦,而是鏢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越接觸就越發喜歡這個平易近人的趙姑娘,她見趙瑾玉這時候還不忘跟她道謝,心裡既覺得這孩子懂事的妥帖,但又帶著幾分心疼,據說她爹是個正五品的官職,這種身份如果沒有那件事應該是在家裡享受著父母的疼愛,天真爛漫的過日子吧?
「我看看船上還沒有橘子。」陳蓉想起橘子的味道可以抑制暈船。
趙瑾玉忙不失迭的點頭,說道,「我要吃很多。」
陳蓉看著趙瑾玉眼巴巴的目光,就像個小孩子似的,禁不住笑,說道,「那你等一會兒。」
皇帝醒來的時候發現,滿地的橘子皮不說,某個人躺在床上氣若遊絲,一副虛弱不堪的樣子,他蹙眉,說道,「暈船怎麼還沒好?難道是快死了?」
趙瑾玉氣的臉色通紅,抓起一旁的橘子就丟向石頭,說道,「我死了你也會餓死!」
皇帝看到橘子過來也沒躲,一口咬住,然後愉快的享用起來,=。=
「喂,沒死就說句話?」皇帝吃完橘子,咚咚的跳過來問道,趙瑾玉氣急,轉過頭不理它。皇帝還沒被人這般無視過,很是不高興,跳到了另一邊碰了碰趙瑾玉的臉頰,趙瑾玉就又轉過頭來……,如此反復,皇帝頗有些怒意,一不小心就撞上趙瑾玉的牙齒。
石頭碰到牙齒,發出清脆的聲響,痛的趙瑾玉頓時就淚眼朦朧的。
夜色靜悄悄的,彎彎的月亮升到了半空中,將河水映襯的波光蕩漾……,屋內的氣氛有些低沉,石頭僵硬的站了半天,忽然就看到從趙瑾玉白皙的指縫裡流出晶瑩的水珠,忽然就覺得心裡有些怪異,說道,「你哭什麼?」
趙瑾玉氣不打一處來,本來就暈船暈的只剩下半條命,還被石頭撞了牙齒,簡直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倒楣至極,心裡一陣陣的沮喪。
她決定不去理會石頭,以前看電視劇裡別人家的小夥伴,比如花千骨裡的糖寶,那都是甜甜的小天使,結果她遇到的卻是這樣的脾氣又大,嘴巴又惡毒的石頭,想想就覺得歎氣。
皇帝看著那礙眼的眼淚,總覺得很不舒服,說道,「喂,丫頭,我餓了。」
趙瑾玉還在生氣,只是眼角的餘光撇到石頭缺角地方,想起它遭受的待遇,還是硬不起心腸來,不甘心的說道,「等等就有飯吃了。」她跟娟兒說過,每天晚上都要送飯食過來。
皇帝滿意的點頭,說道,「乖乖聽話,叫朕高興了說不定會恕了你之前怠慢朕的罪過,還會賞賜於你。」
石頭這話說的很是高高在上,帶著十足的傲慢,趙瑾玉又一次氣結,不過她估摸著是氣著,氣著就習慣了,=。=,語氣帶著幾分無奈的調侃說道,「謝陛下開恩。」
「嗯,你如今才像點樣子。」皇帝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矜持威嚴的微微頷首。
趙瑾玉怎麼就這麼想去掐死這小東西呢?她咬牙切齒的想著。不過所有的一切氣勢等遇到了食物……,就都沒有了,=。=,跟貪吃的小孩子沒什麼兩樣子。
等著娟兒送來了食物,皇帝泡在湯水裡,舒服的咕嚕嚕冒泡,說起來他最喜歡喝湯了,仰躺在暖烘烘的湯水裡,又好喝,又溫暖,還能透過乳白色的湯水仔細查看趙瑾玉的豐富多彩的表情,皺眉時候會微微撅著紅潤的嘴,生氣的時候會鼓著腮幫子瞪眼,像一隻可愛的小兔子,興奮的時候眉飛色舞,眼睛璀璨如同天上的繁星……,比起那些一笑一顰皆是典範的宮嬪更多了幾分自在飛揚,更加純粹,更加真實。
他現在知道她不叫張葒而是叫趙瑾玉了,這還是因為昨天晚上他在櫃子裡看到趙瑾玉的戶籍……,可是和前幾天想要儘快回到宮裡的心情不同,他忽然就覺得跟著趙瑾玉一起遠遊也是不錯的選擇。
自從登基之後,就算是出個宮也都是要前呼後擁的,在無數人的眼皮低下,就算是眾星捧月,尊崇無比,但卻是缺少了自在的感覺,像現在這樣,只是一個平凡的石子,可以看到看到許多作為帝王看不到的場景,對於他來說很是挺稀奇的。
當然,趙瑾玉如果能更有些規矩就好了,不過沒關係,他總會讓她學會的,皇帝傲慢的想著。
皇帝吃完了晚飯,就瞪了眼趙瑾玉,說道,「丫頭,還不來給朕沐浴?」
趙瑾玉不知道自己的稱呼什麼時候變成了丫頭,但是總覺得這稱呼就跟喊伺候人的丫鬟沒什麼兩樣,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急促腳步聲,船主幾分恐懼說道,「大人,這是什麼風把您這樣的貴人給吹來了。」語氣雖然極力獻媚,但是顫抖的語調充分的說明了他的恐懼。
趙瑾玉心中一驚,忍著頭暈走到門口,開了一條縫隙往外看,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卻是嚇一跳,夾板上皆是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面色肅穆,在冰冷的月色下越發帶出幾分冰冷的氣息來。
一個領頭一樣的男子正背對著趙瑾玉站在夾板上,身材高瘦挺拔,身上繡著金線的緋紅衣袍映襯著月光,耀眼的像是能灼瞎眼睛,趙瑾玉雖然沒做什麼壞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臟砰砰跳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個人似曾相似。
男子說著話,又轉了過來,這下趙瑾玉就看清了對方的容貌,約莫二十五六的樣子,十分的年輕,卻目光銳利,神色沉穩,身上有種常年作為上位者的氣勢,讓比他大上二十幾歲的船主就連說話也帶著緊張,汗水連連。
這不是蘇清塵嗎?張叔叔的弟弟!
皇帝自然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卻是從容不迫的說道,「還在發什麼呆?不過就是錦衣衛有什麼好看的,快過來。」
趙瑾玉緊張的吸了一口氣,關好門走到了石頭的跟前,壓低聲音說道,「不過就是錦衣衛?」她在錦衣衛三個字上加重了音,「你上次還說錦衣衛正在找你不是?」
皇帝不耐煩的說道,「給朕沐浴!」說完見趙瑾玉不滿的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心裡一軟,哼道,「你看朕現在的樣子?缺了角,殘破不堪,靈氣全無,皇帝還會要嗎?」
趙瑾玉很自然的搖頭。
皇帝見了說道,「那不就是了,原本剩了那麼一定點的靈氣還都用掉了,就只是為了幫你探查那些女子的消息,現如今已經是廢石了,這樣的石頭,皇帝怎麼還會派錦衣衛出來尋找?」
趙瑾玉聽了安心的點頭,又有些難過,覺得石頭有點可憐,靈氣全無什麼的好像挺悲慘的,更不要說是為了自己,說道,「小東西,你放心,你要是恢復不了靈氣,我也會養著你,只要我有一口吃的,絕對不會餓著你,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語氣溫柔憐惜,又透著股堅定的信念,不知不覺的讓人信服。
皇帝覺得這話新鮮的很,他堂堂一國之君還需要這丫頭來養?忍不住想要諷她幾句,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竟然湧出幾分不明的情緒,暖洋洋的,熱乎乎的……,竟然十分的舒服,但是也很陌生,讓他有些慌亂,為了避開這種情緒,他馬上又說道,「至於你擔心的那些被誤抓的女子,朕不是跟你說了,她們都被釋放了,皇帝還送了一些撫恤的銀子,她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皇帝為了讓這丫頭更聽話,明知道抓錯了人卻一直關著,直到趙瑾玉憂心忡忡求他想辦法的時候才假裝用盡了靈力去探查京城那邊的消息,然後叫人釋放了那些女子,讓趙瑾玉因為得到那些女子被釋放的消息而感激自己,同樣因為自己幫她而靈力盡失產生愧疚感,一舉兩得。
至於什麼靈力,什麼皇帝已經放棄尋找石頭,不過都是胡亂編的理由而已,他自己就是趙瑾玉口中的皇帝,還不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趙瑾玉帶著幾分興奮說道,「皇帝能讓人自然是知道抓錯人了,同樣也說明,皇帝可能已經知道你已經是這個模樣了,完全放棄尋找你了。」趙瑾玉覺得壓在心口的石頭終於消失了,讓她覺得連呼吸都暢通了很多,越看石頭越是可愛貼心。「小東西,你可真好。」
「對,就是這樣,以後別再問這麼愚蠢的問題了,這件事到此結束!」皇帝見趙瑾玉終於說明白了,微微點頭,指了指一旁的茶杯說道,「朕要在那裡沐浴。」
「那是我新買的茶杯。」
「不是新的朕還不要呢!」皇帝說道這裡語氣一變,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缺口,警示一般的說道,「朕是為什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嗯?剛才又是誰說會一輩子對我好的?你別是光知道說不用腦子記!」
趙瑾玉,= 。=
她剛才怎麼會覺得石頭很貼心,很可愛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