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穿著一件杏紅色的錦緞夾襖,烏黑的頭髮俐落的挽了一個鬢,插著一隻銀杏葉的銀簪,身材出挑窈窕,顯得十分素雅。
趙瑾玉開口說道,「嬸子,我是瑾玉啊。」
「你是瑾丫頭?怎麼會……」溫氏重新打量了一番對面的華服小姐,看到那熟悉的眉眼,這才露出驚喜的神色來,吱呀一聲把門打開,激動的握住了她的手臂,「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從新左右看,光是跟過來的丫環婆子就十幾個,更不要說一旁站著一位太監。
溫氏並不是一個無知的婦人,所以一眼就看出王公公是個太監,臉色突變,拉著趙瑾玉走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說道,「你跟嬸子說,這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是要給……,某個王爺做妾?」說道後面語氣變得很急切,似乎頗為生氣。
趙瑾玉忍不住回握住溫氏的手,說道,「嬸子,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麼樣?」溫氏急的跳腳,說道,「旁邊那個白皮膚的,分明就是個太監,你父親還在牢裡……,母親和哥哥不知所蹤,這樣的身世難道還能到宮裡去當娘娘?肯定是京城哪位王爺要納你做小對不對?你可真是糊塗了,就算是無家可歸,到嬸子這裡還能差你一口飯吃?你怎麼能走這條路啊!」溫氏說道後面簡直就是痛心疾首。
趙瑾玉看著溫氏急的額頭上冒出汗珠子來,蹙著眉頭,心急火燎的樣子,不知道怎麼,眼眶竟然就紅了,這個人婦人和她非親非故,卻比她養母還要對她上心。
溫氏後面因為急切,所以聲音難免有些大,自然讓一旁的王公公聽去了,王栓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想著要不要告訴這位婦人,趙小姐還真就是要去宮裡。
一旁的李嬤嬤優雅的走了過來,笑吟吟的扶著溫氏的手臂,說道,「您就是大小姐經常提起來的張夫人吧?」
溫氏一臉疑問,說道,「大小姐?」
李嬤嬤含笑,顯得非常得體而優雅,說道,「張夫人可能不知道,大小姐是我們杭州趙家的大小姐,小時候給弄丟了,去年的時候才找回來,已經認祖歸宗了。」
「杭州趙家?」溫氏打量著李嬤嬤,雖然是一個僕婦的打扮,可是身著不亞於一般的小戶,氣質落落大方,忍不住說道,「說起杭州趙家,自然就是鼎鼎大名的筆聖趙家了……」隨即吃驚了的喊道,「難道你說的就是那個趙家?」
李嬤嬤點頭,說道,「正是呢,還有……,我們大小姐還真就是要入宮的,已經被封為二品昭儀,按規矩是要喊一聲娘娘的。」
過了一會兒,溫氏有些局促的坐在炕頭上,再一次勸趙瑾玉說道,「趙……小姐,您喝茶。」
趙瑾玉有些無奈,對著李嬤嬤等人說道,「你們先出去吧,我和嬸子單獨有話要說。」
等著屋內就剩下趙瑾玉,她湊到了溫氏身旁,握著溫氏的手掌蹭著自己臉頰,睜著一雙琉璃一般的眼睛,說道,「嬸子,我雖然認祖歸宗了,但我還是那個你看著長大的瑾丫頭啊。」
溫氏的面色漸漸的柔和了下來。好一會兒才歎氣一般的說道,「可不就是嘛,你還是那個貪嘴的小丫頭。」
溫氏的聲音又輕又柔,帶著濃濃的關心。
趙瑾玉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隨即又眼淚就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就好像看到親人的時候……,人們總是難以忍耐心中的悲傷,「其實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我祖母她為了護我去了,哥哥還有母親……」趙瑾玉並不知道哥哥和養母的下落,但是天歸教都敗北了,她們的處境顯然也不會好。
「孩子,你可真是吃苦了。」溫氏頗有些心疼的說道。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溫氏也漸漸恢復了原本的從容,指著攤在炕上的零嘴說道,「你張叔喜歡吃醬肘子……,不過這麼多糖葫蘆,其實是給自己買的吧?」
趙瑾玉嘻嘻笑,說道,「我是給書寶那兩個孩子買的,他們呢?去學堂了嗎?張叔也該回來了吧?」趙瑾玉想要給張知事行個禮再走,這一家子在她心裡和旁人是不同的。
「你張叔忙到很晚,你就不要等了,有這份兒心就夠了,至於書寶……,他們學堂最近課多,回來的也晚。」溫氏雖然笑著,但是那笑意卻不打眼底。
趙瑾玉很快就發現了異樣,說道,「嬸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有!」溫氏趕忙搖頭。
趙瑾玉仔細打量溫氏,這才注意到她眼窩都陷了進去,看起來好像是好幾天都沒睡好覺。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惡聲惡氣的吼聲,「姓張的,你給我開門,快把你們家小畜生交出來!不然有的你們好看!」
趙瑾玉扶著溫氏走了出去,剛一開門就看到外面站著幾個兇神惡煞的男子,擋在門口,領頭是個十分高壯的男子,額頭上有個刀疤,眼睛裡冒著嗜血的殺意,「我們家爺看上你們家小畜生,那是他的福氣,不僅不知道感恩,竟然還把我們家爺給弄傷了,趕緊把那小畜生交出來!」
溫氏滿臉的堅毅冷漠,說道,「我們家孩子都不在。」
「你這個賤人,還真就是油鹽不進。」那領頭男子蹭地從腰上抽出一把刀來,跳了兩步就湊到溫氏跟前,架在了她的脖頸上說道,「你是真不怕死啊?」
趙瑾玉臉上閃過驚異的神色,說道,「你們是誰?難道不知道這是張知事,張大人的家裡?竟然趕在這裡橫行霸道!快把刀放下!」
那領頭男子聽聞忍不住哈哈大笑,似乎趙瑾玉說了什麼笑話一般,「沒有想到你竟然還藏了這樣一個漂亮的姑娘。」隨即色迷迷的打量了幾眼,「姑娘,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我們可是宮裡玉妃娘娘的家人,玉妃娘娘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們這樣做是天地不容的,難道在你們眼裡,家裡出了個妃子就不可以不顧王法了嗎?」趙瑾玉氣的不行,咬牙切齒的說道。
「王法,我們彭家的話就是王法。」隨即對著身後的人說道,「都給我抓起來。壓回去給少爺處置。」
「住手!」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夜空,隨著這句話王公公帶著一群兵士走了過來,原來剛才王公公看到有惡人過來就知道不好……,趕忙去把等在馬車旁邊護衛的兵士喊了過來,剛才因為怕驚動裡面的百姓,所以沒有讓兵士跟了過來。
這些人都是皇帝的近衛軍,平時大爺的很,要不是這次事皇帝親自下的旨意要他們護送,他們也都不願意出來受苦,眼看這一路上吃盡了風霜,終於可以回家洗個熱水澡,抱著老婆兒子親熱,誰知道竟然就冒出這一幫傢伙來。
那領頭人總算是有點見識,看到來人是近衛軍,有些後怕的往後退,說道,「你們是誰?我是玉妃娘家人,彭家的管事李三。」
近衛軍原本挺神氣活現的,但是聽了這話有些瑟縮了下。
玉妃的品級自然比趙瑾玉高,但是他們這一次的差事是保護趙瑾玉,這會兒自然不能向著這個人,並且要確保趙瑾玉萬無一失,禁衛軍王正想了想,總歸好聲好氣的說話,把事情闡明,這個總管看起來也不是沒有在外面混過,自然會明白他的意思。
「原來是李大總管,在下近衛軍王正,眼前這位是皇上親封的趙昭儀,你們雖然是玉妃的娘家人,但也不能對昭儀娘娘無禮吧?」語氣裡威脅的意味十分濃厚。「這事要是被陛下知道了,那可是砍頭的大罪!」
李三嚇的腳哆嗦,轉了轉眼珠子,很快就明白過來今天來的不是時候,說道,「哈哈,是誤會,誤會……,我們肯定是認錯人了,這就走了。」
近衛軍王正聽到李三這麼識時務正中他的下懷,也不為難他,說道,「既然解釋清楚了,那就好了,各位請。」
等著那幫人走了之後,趙瑾玉從溫氏嘴裡問出來始末,她氣的差點暈過去,忍不住淚盈於睫,嘶啞的說道,「那彭家小少爺竟然是喜好孌童,還想染指書寶?」那麼小的孩子……,趙瑾玉想想就心痛的不行。「那世間還有王法嗎?就沒人管?簡直太可惡了!」她可是還記得當初她走的時候,兩個孩子還依依不捨的來送她。
「蘇大人他不知道嗎?」趙瑾玉覺得按照蘇清塵的性格,他是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你張叔說不想牽連他,畢竟是玉妃的娘家人,誰能惹得起?」溫氏拿著帕子,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道。
「糊塗,這種時候怎麼可以只要面子呢?書寶要是有個萬一……」
溫氏聽聞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這幾天她壓抑的實在是厲害,強權面前,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不過就是被魚肉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