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神情有些緊張, 不過既然決定說了,她也就豁出去了。
這大概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不過她現在想起來, 還是像發生在昨天,每個細節都很清晰。
他們當年銀行分行有個人, 26歲就當上部門經理,前途一片光明。
王賢家庭條件不好, 家裡三個姐姐供他一個大學生,好歹也算爭氣, 大學畢業就進了銀行, 兩年做到了部門經理的位置, 全部靠自己打拼下來的業務。
他腦子靈活, 嘴巴非常會說。
如果不是這樣, 當初那棟家屬樓, 他資歷那麼淺是分不到的。
王賢在業務中認識了一個女老師,對方和他同齡, 兩個人處了半年對象就結婚了。
王賢的父母對媳婦是有意見的,覺得對方條件不好, 配不上自己兒子,應該找個城裡有錢的姑娘。
但是這只是他父母的一廂情願,王賢的家庭條件擺在那裡, 長相身高和不算出挑,在銀行同事看來,他和那個女老師算是非常登對了。
王賢結婚的第二年, 老婆就被查出懷孕,當時老太太就從鄉下來了,說要去查查兒媳婦肚子裡的是不是兒子。
雙職工家庭只能要一個孩子,王賢是他們兩代單傳,這要是閨女就流掉,然後重新再懷孕。
不過那年剛好碰上了政策,上面嚴查鑒定胎兒性別,所以老太太並沒有如願。
她倒是不死心,暗地裡找了很多生男孩的偏方。
十個月後,產婦在醫院順利生下了個健康的女嬰。
當時老太太聽說是個女孩,看都沒看就和丈夫走了,婆家的人一直到三天後才來。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哪怕老太太不喜歡孩子,可是既然都成了事實,也沒辦法了。
當時醫院的人還說了『隻生一個好』,男孩女孩一樣開導人。
老太太一直很平靜,像是已經接受了事實。
於是所有人都以為她最多給兒媳婦一段時間臉色看,也沒在意,然後事情就發生了。
一天中午,產婦睡覺得期間,老太太偷偷把孩子抱了出來。
護士查房的時候,看是孩子的奶奶,也就沒注意。
老太太把孩子抱去了樓梯間。
職工只能生一個孩子,但是如果頭一個夭折,自然可以生第二個。
老太太心裡早就下定了主意,老王家的根不能斷,她當初拼了三個女兒才生下兒子。
如果不是最後一個兒子出息,自己也沒有現在的好日子。
老太太把心一橫,在樓道摔死了那個才出世三天的女嬰。
等到護士發現的時候,繈褓裡的孩子已經沒了氣息,全身都是傷。
這顯然是多次從高處扔在地上,才有的傷痕。
護士報警之後,警察開始調查,沒有過多久就查出來是老太太做的。
如果是在肚子裡流產,自然是沒人管,不過生下來那就是一條人命了。
破案後很快提起了公訴,當時網路不發達,不知道什麼原因連著報紙都沒上。
當時市裡面的精神衛生司法鑒定所鑒定,老太太有精神問題,可能案發時候情緒不穩定。
而且在案子開審前,老太太的丈夫、兒子、兒媳都對她的行為表示了諒解。
一棟樓的其他十三戶,更是向法院聯名請求對她從寬處罰。
最後判決下來,老太太是因家庭瑣事,而遷怒於剛出生的孫女,雖然構成故意殺人罪,不過考慮到老太太在過度疲勞後,情緒控制能力減弱,兒子兒媳的原諒了她,還有那些聯名上書求情,證明老太太平時是個很好的人,法院給了從輕處罰。
最終,法院一審以故意殺人罪判了有期徒刑六年,最後經過幾次減刑,五年不到就出來了。
老太太去坐牢了,王賢和妻子倒是此後一直努力,只是再沒有孩子。
後來因為無子這個原因,兩個人在三年後離婚。
不過哪怕雙方離婚,各自再娶再嫁,還是不能生。
王賢在離婚的那年,就從這棟樓搬出去,他幾年前就因為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
他二婚的老婆,是個比他小了十歲的女人,兩個人結婚後第二年就有了孩子。
只是孩子長到一歲多,王賢覺得不對勁了。
這孩子長得可愛,任誰看到都說喜歡,大眼睛長睫毛雙眼皮,可是外貌一點不像他。
他自己偷偷去醫院做了檢查,然後醫生告訴他有死精症,而且患病已經好幾年了,不可能有孩子。
王賢勃然大怒,自己居然拿錢給別人養了兒子,他當天從醫院就回家,叫了幾聲孩子的名字,對方都沒有應他。
想到這孩子平時和自己並不親近,他突然惡從膽生,走過去蒙住了對方的嘴巴。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孩子的臉已經變成了青紫色,瞪大的眼睛沒有了呼吸。
那雙眼睛可怕極了。
王賢害怕,馬上用衣服蓋住了那孩子的臉。
後來王賢被捕的時候,那個孩子的屍體就在他的後備箱。
據說當時是想把車開到山裡,打算找個地方埋了,然後就報案說孩子失蹤被拐了。
他久坐辦公室,平時很少運動,挖那個能埋孩子的坑,花了幾個小時,渾身是汗是泥巴。
後來返回市區,剛好碰到了交通臨檢,交警看到他情況不對,懷疑對方有事情,要求打開後備箱。
王賢勉強穩住心神,想了一遍作案過程,確定沒有留下線索就放下了。
一直到他看到已經埋了的屍體,再次出現在後備廂,而且那雙眼睛還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時候,徹底崩潰了。
他哭著把做過的事情都交代了,嘴裡喃喃自語,說這都是報應。
李慧話說到這裡,頓了下說:「其實交警檢查的時候,王賢的後備箱的確什麼都沒有,本來還以為搞錯了,一直到對方主動的把事情都供述了出來,警察後來才找到被埋的那個孩子。」
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沒辦法說清楚。
有人說王賢是心理壓力太大,這才產生了幻覺,有人說他當時也許是真的看到了什麼。
是那孩子來索命了。
不管怎麼樣,大人的恩怨,不到兩歲的孩子能知道什麼,也沒必要把殺了吧。
王賢沒有老太太的好運氣,因為有藏屍的環節,他被判了死刑。
他的判決下來,剛好老太太刑滿釋放,據說當時就瘋了。
這次不用司法鑒定了,是真的瘋了。
那棟樓的十四戶人家,當然心裡知道,他們唯一能全部牽扯到一起的,就是當時那份求情書。
只是不願意說出來,畢竟不是光彩的事情。
李慧把事情說完,房間裡的眾人這次恍然大悟,這也就難怪了。
難怪當時的十四戶人家,哪怕是搬走了還是不能破局,但是後面的租客就沒問題。
林宛央說得沒錯,很多鬼都是講規矩,事情出在這些人身上,而不是那棟樓的風水有問題,所以門口擺了風水辟邪鏡也沒用。
騰博皺眉道:「你們當時候遞交求情書的時候,難道沒有想想,那個孩子死的有多無辜?」
他氣得不輕,怎麼有人能這麼麻木不仁。
李慧怔了下,表情訕訕道:「大家都是鄰居,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們家人帶著禮物找上來了,總不能拒絕吧。」
話音一頓,又有些埋怨地說:「殺人的又不是我們,我們這都是高知分子,可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你說為什麼偏偏我倒黴。」
林宛央:「諒解書是誰簽名?我覺得這很公平,難道還能來找我嗎?」
李慧聽人這麼說,有些不高興了,但是想著不能得罪人,也不好懟人,只能忍下來了。
她放緩了語氣,開口問:「大師,那你看事情我都說出來了,現在有沒有解決的辦法?我們不能一直這樣諸事不順吧。」
林宛央雲淡風輕的說:「回去告訴你們那棟樓的人,以後多做好事,多積德,有心的話可以在那孩子忌日的時候,多燒點紙。」
李慧眼睛一亮,問:「是不是這樣,我們就能轉運?」
「轉運什麼啊?你想多了,你們這群人這輩子就這樣吧,多做點好事,說不定下輩子能轉運。」
「你……」李慧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她都這麼低聲下氣了,對方這是什麼態度啊!
說什麼讓她們做好事,但是做好事情又不能化解,這做了有什麼用?
這人說了不是白說!故意在耍她玩嗎?還是其實沒本事隨口胡謅。
林宛央看了下手機,「啊,差不多到了時間,我要回去洗個澡出去吃飯,暫時不和你說了。」
她說完就站了起來,從房間裡走了出去。
一直躲在後面的小孩,見最怕的人走了,終於敢站出來了。
小孩對這些人做了個鬼臉,一臉不屑地說:「我媽媽說你們沒讀書,所以才這樣沒素質,讓我以後不要學你們,沒出息只能和你們一樣當騙子,沒錢花。」
眾人:「……」
女人一臉尷尬,拉了一把自己兒子,這是她早上出門之前在家裡和孩子說的話,就是隨口教育孩子好好讀書。
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小孩子亂說,你們不要介意。」女人臉上堆著笑說。
「沒關係,熊孩子都這樣。」騰博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笑嘻嘻的問:「小鬼,你爸媽什麼學校畢業的?」
小孩子得意洋洋的報出一所學校名字,然後又補充道,他的爸爸還是研究生,可厲害了,和你們這些農民不同。
騰博『嘖』了聲音:「瞧著把你能的,我家師兄可是首都醫科大學的研究生,也就比你爸爸的學校錄取高了五十分吧,就不說他,我也是北師範的,讀的專業在全國排名第一,高考還是市文科專業,說實話,我的大學也一般,不過就比你爹媽的好很多就是。」
小孩瞪大眼睛看著人。
婦女也是一臉詫異,臉上火辣辣的燒,這怎麼可能?這些人看起來這麼沒素質。
騰博又說:「學歷高,這還真不代表素質高,不過小鬼你要好好讀書,以後出國吧,國內大學你都看不上,那剛好了,立志去禍害其他國家的人民,我會支持你的。」
眾人:「……」
這可真是被反殺的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