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十幾米, 林宛央就聽到了從那條街傳來的噪音。
姚暮感歎這些年輕人活力真好,他前幾天喝啤酒,都開始偷偷的加枸杞養生了。
他們在右邊的第二家駐足, 這家酒吧叫『生生』,龍飛鳳舞的招牌在黑夜裡閃著光, 有種詭異的魅惑。
今天是知名dj的專場,裡面人滿為患, 密度非常大。
林宛央到處看了下,這地方, 怕是發現那東西也抓不到啊。
人堵著人, 用力推一把, 得往前倒下來一大片, 像是多米洛骨牌。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香水味。
幾個人來之前, 委託人就把女兒的照片拿給幾個人看過, 是個眉清目秀的姑娘。
林宛央找了個角落站定,把兩個紙人從口袋裡摸出來, 讓它們去找目標。
這樣要效率高很多,這裡光線昏暗, 一般人也注意不到飄在空中的小紙人。
看到了也只會覺得是眼花了。
山精最擅長尋人的工作,兩分鐘不到就返回來了,三個人根據指引走過去。
在通道最角落的卡座, 七八個男女坐在一起。
林宛央微微皺眉,這群姑娘都畫著大濃妝,她還真分辨不出來哪位才是杜笙。
山精扒開林宛央的衣服口袋, 很體貼的指了指其中一個人。
杜笙依靠在一個年輕男生的肩上,她時不時轉頭和人親一下。
你儂我儂,空氣裡散發著戀愛的酸臭味。
姚暮見掌門人這麼直勾勾的看著人,咳嗽了聲,你這樣太直接了啦!
別人看起來纏綿恩愛的吻,但是在林宛央眼裡卻不是那樣。
女人分別在吸取那個男人的精氣。
如果每天來這麼幾下,輕則乏力、打不起精神、喪失生育能力,嚴重會要了性命。
嘖,這玩意果然不是人。
這裡太多人,為了不打草驚蛇,鬧到不能收場的地步,林宛央對姚暮使了個眼色。
姚暮先是一怔,意會後艱難的點了點頭。
在心裡安慰自己,誰讓小爺魅力四射。
看吧,沒有自己就不行,又到自己發揮關鍵作用的時候了。
姚暮把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兩顆,然後問前臺要了杯酒,在角落往那杯紅酒裡,撒了一點祖師爺香爐裡刮來的灰。
這是至剛至陽之物,專門克制陰邪。
一切準備就緒,他這才笑著走向人,打算去認真賣臉。
「小姐,我可以請你喝一杯嗎?」姚暮走過去,把那杯酒放在人面前。
杜笙抬起頭,有些意外的看著人。
雖然說經常會有人來找自己搭訕,不過今天這位也太可口了吧!
不管是長相,還是身上的氣味,都非常的誘人,難得一遇的極品!
同一個卡座的年輕男女,看著來搭訕的人開始起哄,有人去叫杜笙旁邊男人,說你還不起來,有人來挖你牆角了。
靠在沙發上的男人才被吸了陽氣,自然一時半刻的醒不過來,旁人叫了幾聲都沒反應,也只當是他是喝醉了。
反正這個傢伙,自從交了新女朋友後,就整天都是睡不醒的模樣,沉湎於溫柔鄉。
姚暮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你們這群殺馬特,知道一起玩的是什麼東西嗎?
他感覺自己是落入狼群的小白兔。
杜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謝謝你的酒,小哥哥。」
姚暮笑了下說:「我覺得你……好像是在哪裡見過,不如我們接一步說話。」
梗不在老,有人願意上當就行。
杜笙放下酒杯,微微一笑:「也好。」
她拿起來自己的包,笑著和卡座的其他人說,這位好像是自己從前同學,她去和人說兩句就回來。
七八個殺馬特一副『你懂得』表情,又開始起哄。
林宛央見魚兒上鉤了,和謝文穎也跟在後面出去。
姚暮是行走的漢堡,真是百試百靈,釣魚執法的最佳誘餌。
出去解決,能把影響程度控制到最小。
林宛央也不想過幾天,酒吧一條街有什麼新的都市傳說。
他們不敢跟的太近,怕被發現跑了,只要目標不丟就好,而且姚暮畢竟是老手,不再是愣頭青,也心裡有數。
看到前面的人走出酒吧,林宛央剛準備加速,突然酒吧的燈在一瞬間亮了起來,音樂也在安靜了下來。
有一束彩色的燈光照在了她的身上。
帶著頭巾的dj從後面走過來,抓住林宛央的胳膊往裡面走。
「恭喜這位小姐,她就是我們今天的幸運嘉賓!」
周圍一片歡呼,能和dj親密的接觸,很多人都非常羡慕!
前一個被抽中的女孩子非常大膽,現場表演了激口勿三分鐘,不知道這位會帶來什麼驚喜。
林宛央愣了下,冷著聲音說:「放開我。」
她抬眼去看,謝文穎已經出去了,沒有了影子。
「小妹妹,你不要害羞嘛,我難道會吃了你。」男人笑嘻嘻的說。
林宛央仔細的打量著人,她懷疑是這個人故意跳出來搗蛋,不過眼前的人除了氣虛,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你看著我做什麼?」男人自認為瀟灑的眨了下眼睛。
林宛央舉起了手刀,本來準備直接砸暈人,想了下太招搖,默默放下手,默默掏出一張安神符貼在人身上。
男人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林宛央倒退一步,在眾人譁然圍上來之前,利落的轉身就走。
安神符對人沒影響,只是會睡上一天一夜,=。
小子,都讓你放開別惹事了。
林宛央出了酒吧,就看到了前面三十米的距離,站在路口的謝文穎。
她心裡有些疑惑,不過耽誤了兩分鐘,怎麼有了狀況?
她走了過去,就發現了路口右邊有條巷子。
這邊難得有個隱蔽的地方,起碼有五六対情人,或者是臨時組合,在巷子裡散發荷爾蒙。
林宛央拿出了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照過去,然後從音樂軟件裡,找出了道教的著名音樂,按了播放鍵。
《蓬萊仙韻淨天地神咒》的前奏突然響起來,把巷子裡的人嚇了一跳,齊齊看過來。
她一邊拿著電筒晃過去,一邊說:「好了好了,今天就親到了這裡,散場回家明天再來親。」
肅穆的道教音樂,讓曖昧的氣氛……瞬間消散。
有人憤憤不平,這是誰啊,這麼沒有素質。
但是抬頭看到小姑娘一臉的清明,表情正經,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幾對鴛鴦匆匆地離開了這條巷子。
不過三十秒的時間就清場完畢。
謝文穎:「你……」
林宛央:「怎麼?」
謝文穎搖頭:「……沒事情。」
還他算是徹底服了,林掌門果然是泥石流。
希望剛才的那些人不會有心理陰影,別人親熱你放道經……
林宛央把視線放到巷子最裡面的人,「走,過去看看。」
磨磨蹭蹭的,不知道暮暮被佔便宜了沒有。
———
姚暮走出酒吧後,就開始提心吊膽。
對方約他去酒店,他當然不可能同意!
他還是孩子好不好!這麼少兒不宜太嚇人了!
姚暮路過了這條小巷子,就說不如在這裡……
這裡畢竟有其他人,不是密閉的空間,要安全很多,大不了待會兒扯著嗓子喊非禮救命!
那個女人勾著他下巴一笑,說哥哥你喜歡刺激的啊,當然好。
姚暮:「……」
他大腦空白了一秒,心想你別得意,待會兒誰讓誰刺激還不一定。
他媽的!
他們走到了巷子的最裡面,那女人就來投懷送抱了,用月腿來勾他的月要。
姚暮也顧不得那兩位跟沒有跟上來,急忙從胸口掏出了那面銅鏡。
然後他傻眼了,壓箱底的殺手鐧,沒想到這次居然沒有一點用!
這下徹底慌神了。
那女人……或者說是怪物也明白過來,這位居心不良。
她換了衣服標簽,陰惻惻的說,你居然想收了我,好讓我傷心啊,本來我還想讓你活得久一些,畢竟美味不能一口吃掉,要慢慢的品嘗。
但現在還是算了吧。
那女人剛想伸出手去掐人,這一發力,剛才喝入肚子裡的那一杯加了料的酒發揮作用。
她像是被定住了,全身軟綿綿的像是脫力了一般。
兩個人保持一個微妙的姿勢,大眼瞪小眼的……菜雞互啄。
誰也不能拿誰怎麼樣。
姚暮看著走過來的兩個人,頓時就激動了,狠狠地看了眼對面的人:「我的外援來了,你死定了。」
女人:「……」
林宛央走過去,隔著幾米的距離,就拿出張驅邪符扔了過去。
杜笙像是被什麼擊中,後背撞到了牆壁上,她的表情充滿了不甘心,慢慢閉上了眼睛。
那張符上有林宛央的血,她自然是受不住,畢竟經驗不足,才第一次作怪。
杜笙整個人因為失力,順著牆壁往下滑,暈了過去。
林宛央把附身在對方身上妖打了出去,妖和鬼魂不同,它是寄生者。
如果被打出來,只能回到原來的地方。
這是一隻鏡妖,活在鏡子裡,然後蠱惑鏡子外的人,和它交換位子。
如果是意志不堅定,或者有很重負面情緒的人,很容易被蠱惑接受對方的建議。
這次幸好時間不長,如果久而久之,鏡妖就會徹底取代一個人,而身體原來的靈魂被鎖在鏡子裡。
可能會魂飛魄散,也可能會怨氣越來越重,幾十年後成為下一個鏡妖。
姚暮和謝文穎把地上的人扶了起來,林宛央拿出一張符貼在對方的額頭上,低聲念了一段清心咒。
被扶助的杜笙緩緩地轉醒,她看了眼周圍,開口問「這是……哪裡?」
林宛央:「恢復了神智就沒大事情,走吧,回去再說。」
頓了下又說:「你包裡的鏡子給我。」
杜笙愣了下,順從的點了點頭,從隨手的包裡拿出了鏡子。
她也隱約的知道一點,現在倒是什麼都沒有問,只是看著有些提不起精神。
那是一個木制的鏡子,工藝不錯,上面還鑲嵌著五顏六色的石頭,路燈的照射下有幾分妖異。
這都已經 12點了,錯過了美容覺得時間,林宛央決定速戰速決。
她把那個鏡子放到自己背包裡。
兩個男人扶著一個額頭上貼著符的女人,路上三三兩兩的人看過來。
這一幕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杜海燕看到被扶回來的女兒,只是一眼就心下了然。
這是自己女兒沒錯,不是那個怪物,她終於回來了!
她輕輕地揭開了對方臉前的符,聲音有些顫抖的問:「笙笙,你感覺還好嗎?」
林宛央抬手,把那張符給撕下來,然後疊成一個三角形,放在杜笙口袋裡。
杜笙搖了下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她其實是有感覺到在身體不受控制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隱約中,好像記得和『鏡子』對過話。
林宛央:「說吧,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沾上那面鏡子,你們之間的交易。」
杜笙的眼眸暗了暗,聲音低低的說:「那是在一個半月前……」
那天她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她是學舞蹈的,朋友學得是美術,還是建築方向,所以對一些老舊建築很感興趣。
城南有一片老房子建築,她那天陪著李詩琴去寫生。
路上兩個人碰到了一位從菜市場回來的阿婆,杜笙看人手上提著大包小包,主動的幫人去拿東西。
兩個人把阿婆送到了家門口,阿婆招手讓兩個姑娘進來歇一下,然後給每人洗了個梨。
杜笙就是在那個時候,看到了放在櫃子上的鏡子,可以手持的木鏡,雕花非常漂亮。
可以看出來年代不是很久遠,但是質感卻很好。
她很少看到一個東西會愛不釋手,於是開口問那位老婆婆,可不可以賣給自己。
那位阿婆說自己也過了愛漂亮的年紀,這鏡子不來就不值錢,要是小姑娘喜歡,就送給人好了。
杜笙不好意思白拿人東西,她把鏡子帶走,留下了五百塊錢。
她太喜歡這個鏡子,而且體積也不大,所以隨身攜帶,經常會拿出來照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這面鏡子,會把人照的很漂亮。
杜笙在讀的學校有兩個小混混,經常騷擾她,幾次在下完課回去的路上,故意堵人,嘴裡說一些下流的話。
那天晚上,兩個人騎摩托車的人,攔著她不讓人走。
杜笙剛好和好友一起結伴回家。
其中有一個混混說:「李詩琴,識相的話你就滾,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李詩琴猶豫了一下,低頭轉身往回走,沒有理會背後杜笙的呼喚。
杜笙當時很害怕,不過這在大道邊上,那兩個人上手摸了兩把就跑了,倒是沒有膽子做更過分的事情。
這樣的程度,已經讓她覺得非常屈辱。
她猶豫要去報警,但是擔心會受到同學的指指點點,會讓母親失望,心理非常的煎熬猶豫。
杜笙隔天到了學校,問李詩琴昨天為什麼丟下自己不管,如果對方說害怕的話,她會選擇諒解人。
但是李詩琴沒有,她說不是你自己招惹來的人嗎?還要連累我。
你應該心裡很得意才是。
這幾句話,讓杜笙當時仿佛整個人墜入冰窖。
她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想自己,所謂的朝夕相處的好朋友。
來學校之前,她還想如果去報警,可以讓好朋友給自己作證人,但是這樣的情況,怎麼可能。
杜笙成績優異專業突出,但是父母在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她沒有多少家庭的溫情記憶,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父母離婚前無休止的爭吵和大打出手。
這些年來,她擁有好的成績,讓人羡慕的專業,不過這一切不過是母親對自己的規劃。
她不想讓人失望,所以按照對方希望的那樣活著。
連著穿衣服的風格,和說話的方式都是按照著母親的喜好來。
杜笙那一刻恍然醒悟,看起來光鮮的生活,其實不是自己想要的。
忽然間覺得很累和疲憊。
當天晚上,她就做了個夢,一個面容模糊的女人笑著說,你既然活著這麼累,不如我替你活,你就能解脫。
那個的聲音充滿了蠱惑,每個字重重的敲擊在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