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州府的守將乃是遼國的知名的勇將,耶律敵烈。
此刻,他左右手各摟著一名美妾,在房中小酌。
其中一美人,依在他的身上,伸那白玉一般的柔荑,輕輕撫著胸口道:
「將軍,聽聞那晉賊連破我大遼數城,已到了海牢關前。妾心中甚為將軍不安。」
「我大遼近十年來風調雨順,養得那起子沒用的傢伙只顧著吃喝享樂。竟忘我契丹鐵騎,存身立命之根本。」
耶律敵烈冷哼一聲,砰一聲把酒杯砸在桌上。
「兩個豎子小兒,領著一群兩腳羊,勝了幾個沒用的軟骨頭,便洋洋得意起來了。海牢關方是我大遼第一雄關,佔據天險,雄踞絕壁深澗之間,晉賊便是插翅也難過。守關之人,乃是我妻弟韓德才,更是萬無一失,美人何必憂慮。」
那美人舉杯勸酒道:「卻是妾多慮了,以將軍之雄威,又何畏晉國那些兩腳羊。」
耶律敵烈道:「我已向陛下請纓,只待陛下旨意一到,我便率軍出征,馳援我妻弟,生擒那什麼勞子燕親王,冠軍侯。屆時讓他們跪在美人面前,給你們取樂。可好?」
另一美人道:「妾聽聞那燕親王程時照,冠軍侯俞行知,乃是兩位玉面郎君,在晉國並稱京都雙玉,生得比婦人還要俊俏呢。」
耶律敵烈哈哈大笑:「待我生擒二人,挑斷他們手腳筋脈,讓其和你們一樣伺候老子喝酒做耍,倒也有趣,哈哈。」
只聽室內傳出一片嬉鬧之聲。
突然室門被砰砰砰敲響。
耶律敵烈不悅道:「何人攪擾本帥之興?速速滾進來。」
只見他剛剛提到的海牢關首將韓德才,衣衫襤褸,滿面狼狽,連滾帶爬地進來。
一把抱著他的腿,痛哭流涕:「姐夫救我,晉軍攻破城池,海牢關失守!」
耶律敵烈大吃一驚:「那般險關,如何這般快便失守?」
韓德才伸出一隻手,顫顫地比著,涕淚交加:「初時那程時照連日率軍攻城,均被小弟擊退。小弟只道城中安也,日日兢兢業業,整頓軍備,不敢懈怠,一心等著姐夫發兵來援。豈料二日前,一隊晉軍,約莫……約莫數萬人,忽從左嶺直入城中,和程時照那賊人,兩面交加攻破我海牢關矣!」
耶律敵烈道:「胡說,左嶺天澗,飛鳥難過,晉賊安能由此入?」
韓德才哭道:「小弟也不知啊!那晉軍許是會那妖術。否則怎將那許多人馬,搬過懸崖絕壁。小弟眼見那冠軍侯俞行知親率領部眾,搖旗呐喊,自那頂峰衝下,長驅而入。程時照同他內外交應,我部實在抵擋不住,城池頃刻既破。小弟無可奈何,只得棄城而出,掙得性命前來姐夫處求援。」
耶律敵烈一腳踹開他,罵道:「貪生怕死的窩囊廢,本帥要你何用?」
只見門外有士官前來急報。
「稟告大帥,晉軍先鋒已達城外五十里地。」
那韓德才兩手顫顫:「我輕裝簡從,連夜趕路,方才抵達。他們的大軍怎麼這就到了。必……必定是有鬼神相助。」
耶律敵烈怒極,抽出佩劍,一劍將他斬於劍下。
怒喝一聲:「取我披掛來!」
在齊州府的城牆上,遼國守城的士兵遠遠望見地平線上,漸漸揚起硝煙。
黃沙滾滾,黑洞洞地遮天蔽日。
如狼似虎之師,至沙塵中湧出。
耶律敵烈方匆忙穿好披掛,上得城牆
只見那敵軍,蓋地而來。
旗幟昭昭,戰馬嘶鳴,當中舉一面大旗,上書一個俞字。
便知是那冠軍侯親部眾追擊而來。
耶律敵烈心中暗暗吃驚。
晉國軍隊在他的印象中,素來以步兵為主,行軍緩慢,戰鬥力柔軟,隻善於守城。
契丹騎兵卻是行動迅捷,突擊勇猛。在過去數十年的遼晉對戰中,遼軍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大遼鐵騎一度在中原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晉國士兵在他們眼中,只是兩腳羊一般可以任意屠殺之人。
耶律敵烈心中歎息一聲。
不知何時,晉國也出現了這般強大、軍行神速的部隊。
而我大契丹,因這些年的安逸反而喪失了原有的銳氣。
他收拾心情,整裝列隊,擺開陣勢,城下迎敵。
欲以逸待勞,擊敵之未穩,挫敵之銳氣。
兩軍對壘,各自弓弩齊發,射住陣腳。
耶律敵烈見對陣兵馬開處,捧出一面帥旗。
旗下有一神俊烏騎,黑馬上坐一玉面將軍,龍姿鳳章,儀表不凡。
便是那晉國新秀大將,冠軍侯俞行知了。
於是耶律敵烈打馬向前,點名叫陣。
卻見俞行知身邊閃出一白袍小將,手掿梨花點鋼槍,腳騎銀月追風馬。
二話不說,打馬挺槍直衝而來。
那白馬神俊異常,呼吸之間,閃亮的槍尖便攜風而至。
耶律敵烈舉雙臂,橫手中丈八長矛,接那長槍。
本擬將那槍身蕩起。
豈料那槍攜馬勢,竟有山岳之重。
一接之下,耶律敵烈只覺得虎口劇痛,刹時迸裂開來,鮮血蜿蜒而下。
那槍勢不停,寸寸壓下。
耶律敵烈眼睜睜看著那槍尖一點點抵至胸前,穿透身體,紮進心窩。
臨死之前,他驚恐地想道:晉國何時有此人物?
周曉曉一招將敵帥挑于馬下,一馬當先衝入敵陣。
晉軍士氣大振,潮湧而上。
敵大潰。
俞行知親率部眾,追敵二十餘里,俘敵無數。
……
晉元十八年,冠軍侯俞行知奇襲海牢關,破之。
守將韓德才棄城而逃。
俞乘勝追擊,奔襲齊州。
斬齊州守耶律敵烈,一日破城。
燕王程時照率部連下淮、膠州縣。
兩路大軍會師齊州,整頓軍備。
天子大喜,接連犒賞三軍。
……
齊州城內,在原齊州守備耶律敵烈的書房內,俞行知坐於一紫檀雕花大案前,翻閱這位前守備留下的兵書文獻。
突然見到文案之下,壓著一本《武經七書》。
俞行知心道:這契丹蠻子,卻也會看我中原的兵法謀略。
遂翻出展閱。
誰知翻開封頁,內裡卻是一本《鴛鴦秘譜》,只見排頭兩句小詩:清風明月無從覓,且探桃源洞底春。
下有一副彩繪,將那男女情事,惟妙惟肖,細細繪製。
俞行知自小家教甚嚴,從未接觸過這等歪門邪道之物。
一撇之下,面紅耳赤,心跳如鼓。
慌忙將書頁合上。
正沒處藏時,周曉曉推門進來。
俞行知將書坐於股下,慌張道:「曉曉,你怎麼來了。」
周曉曉奇道:「行知,你的臉做甚那麼紅,發燒了麼?」
她至案桌的那一頭,俯身過來,摸了摸俞行知的額頭。
「不燙啊。」
俞行知咳了幾聲,強自鎮定。
周曉曉一手托著腮,一手彈著桌面,目光閃閃。
嬌滴滴的說:「行知,我這次立了這麼大的功勞,也不知陛下會不會給我什麼賞賜。我看大家都得了好些東西了。」
俞行知聽她說得這個,笑了起來:「你這般身份,混入軍營,如何能上奏領功。你想要何物,我……」
說到這裡,他看見著周曉曉露出狡黠的表情,頓時警覺,站起身來。
「休……休要又胡鬧。出發前我們曾約法三章,行軍途中不可胡鬧。你可記得。」
「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在緊張什麼?」周曉曉笑道,突然她將手一指,「你屁股底下坐的是什麼?」
俞行知大愕,伸手欲搶。
卻見眼前一花,那書早已持在周曉曉的手上。
周曉曉好整以暇的翻看了幾頁,持卷遙點:「學得這麼壞,表面上一本正經,說什麼約法三章,結果自己偷偷地看這個。」
俞行知滿面通紅,坐如針氈,無從解釋。
周曉曉知他面皮薄,經不起逗弄,「算了,不打趣你了,這書我沒收了。」將書收入懷中。
又道:「我也不要什麼獎勵,我今天起了畫興,想讓你做模特,讓我盡興一畫。」
俞行知見她放過自己,籲出一口氣,道:「這倒是容易,我陪你便是。」
周曉曉興致勃勃,取好紙,筆,畫板,端正坐好。
「行知,你坐在桌子上面。」
俞行知依言而行,不解道:「為何坐於桌上?」
「身上要掛著你的佩劍。」
俞行知照做。
「隻掛著佩劍。」
俞行知愣了半天,臉慢慢由下而上的紅了,斷然拒絕:「卻是想也休想。」
周曉曉摸著懷中的《鴛鴦秘譜》道:「你不讓我畫,看來我也只能照著書畫了。誰叫我已經嫁給了你,也見不到別的了。」
俞行知滿面通紅。
許久終於轉過身去,解甲落裳,露出修長緊實的軀體。
如墨的長髮旖旎垂落,襯得那肌膚勝雪,面若朝霞。
周曉曉看著他,露出由衷的讚歎之意。
「行知,你真是太美了。你不要害羞,轉過身來,我只想好好的看看你。把你看在眼裡,畫在畫上,記進心裡。」
俞行知緩緩轉過身來,靠在那紫檀色的雕花大案上。側著面孔,不敢正視周曉曉。
周曉曉舉筆作畫,一時滿室燈輝,只有畫筆聲沙沙做響。
俞行知偷眼瞧著,只見周曉曉神情認真,目光專注,幾縷碎發掉在臉頰邊上,她用手一勾,卻在臉頰上留下一道炭黑的抹痕。
於是他不由露出了笑顏。